從此便成為閼與要塞的防守傳統。
呂不韋久聞閼與要塞壁壘森嚴,一路只疑惑這百人馬隊如何衝殺得過去。擔心是擔心,呂不韋卻始終沒有問得一句。他熟知荊雲的將才謀略,自己聒噪絮叨只能徒亂軍心,當此最危機關頭,放手隨他調遣才是最明智的抉擇。
大雪飛揚迷離,天地一片混沌。呂不韋突然聽得馬隊中一聲低喝,所有戰馬便在倏忽間變成了從容小跑。前隊哨探同時飛出一騎衝向皚皚高山,舉著一支粲然生光的金令箭遙遙高喊:“平原君令箭!百騎隊急赴晉陽要務——”喊聲未落,人馬蹤影便淹沒在了茫茫雪霧之中。片刻之間,便聽半山中一聲響亮的銅鑼接著便是一吼:“馬隊過——”
飛越山口時,呂不韋才在濛濛晨曦中恍然注意到身邊馬隊竟是一色胡服皮甲與趙軍一般無二,心頭不禁猛然便是一熱!荊雲既能將平原君的金令箭打出且經過了趙軍辨認,便必然是有備而來。如此一想,自己的行蹤訊息與諸般謀劃荊雲也是早早留心了。既然如此,荊云為何不說給自己?蠢也!心念一閃,呂不韋便暗自罵了自己一句。荊雲若是先說了,其時胸有成算且與馬隊有遣散之約的自己能接受麼?
便在紛亂思緒之中,馬隊進了天下聞名的閼與“鼠穴”。馬服君趙奢將閼與峽谷叫做鼠穴,實在是名副其實。兩山兩岸綿延高山夾峙,谷底一線迂迴曲折時有突出岩石磕磕絆絆的羊腸小道,兩邊山坡陡峭林木蒼莽怪石嶙峋洞窟散亂密佈,任你車馬入谷,只能一線獨行。然則,這支馬隊卻是奇特,不見任何命令也沒有騎士下馬,一進谷口馬隊便悄然成了單騎銜尾,蹄聲沓沓從容走馬,所有的路障都被極為靈巧的躲了過去。便是呂不韋嬴異人兩騎,在馬隊越劍無用一支長杆恰倒好處的指點下也走得十分順暢。走到中段飛長城下已經是將近午時,飛揚的大雪將峽谷捂罩得溫暖寂靜,竟使呂不韋生出一種奇特的欣慰來。交驗令箭之時馬隊停息了片刻,還是沒有任何命令,所有的騎士都開啟了挎在馬頸下的草料布袋,在戰馬的呱呱咀嚼中,騎士們也解下馬奶子皮囊與幹牛肉,無聲而快速地完成了中途戰飯。呂不韋是後來才想起這次戰飯情景的:騎士與戰馬都單列兀立不動,誰看誰都是背影,誰也看不見誰!多少年之後,每當想到峽谷大雪中的那一尊尊紅色背影,他的心都是一次猛烈的顫抖!
越過中段飛長城,穀道稍見寬闊,馬隊立即變成了時而兩騎並行時而單騎成列的小跑,前後遊動交錯如流雲飛雪,那怕是幾步幾丈的極短的寬路也被最充分地利用著。不消一個時辰,馬隊便透過了最北的出口城堡又翻過了一座不很高的山頭。前面是最後一座孤立原野的高山,翻過山頭下到坡底便是寬闊的晉陽官道。以這支馬隊的雄健腳力放馬飛馳,天黑時分抵達離石要塞該當是萬無一失。
一聲長吁尚未吐盡,呂不韋便聽身後山谷隱隱一陣沉雷滾動,方才已經見亮的天色驀然間彤雲四合昏暗幽幽。春雷暴雪,異數也!便在呂不韋這一閃念之間,馬隊中陡然傳出一聲低喝:“趙軍飛騎隊!越劍無三騎護人脫身!馬隊埋伏截殺!”呂不韋尚在愣怔之中,坐下駿馬已經閃電般飛向最後山頭。
一進閼與谷口,平原君便知道了前行金令箭趙軍必定是呂不韋的馬隊喬裝,一時不及申斥守將,只大喝一聲追,飛騎隊便魚貫進入了峽谷羊腸道。到得中段飛長城,入口守將帶著一千騎士從後趕來,平原君惱怒呵斥:“人多何用!要得是能追上!回去!”出谷之時,北口守將又要帶重甲步軍兩千隨同追擊。平原君更是怒火中燒,喝罵一聲蠢龜追兔,一鞭抽得守將一個趔趄便飛馬去了。追進谷外山頭,盤旋山道的前行馬隊已經隱約可見,平原君一聲長吁心頭頓時松泛,戰刀一舉傳下軍令:“咬住敵騎,出山截殺!”
平原君雖非名將,然自少年時起便馳騁沙場,對趙國諸要塞地形熟悉不說,對騎兵戰法之精要也是深得要領。閼與谷外過得兩山便是平坦的丘陵山塬,他的胡馬飛騎比呂不韋馬隊多得一倍,速度更是無與倫比,在如此最利於馳騁的地形中包抄對方活擒呂不韋嬴異人當是十拿九穩。若在最後一座山中包圍截殺,對方逃跑無望而做困獸之鬥,結局反倒難料。到得山塬地帶,對方便要竭力逃脫而不會死命拼殺,他的馬隊便會淋漓盡致地發揮優勢捕獲獵物。說到底,呂不韋馬隊縱然在商旅中出類拔萃,然與他的沙場鐵騎相比便是不堪一擊。目下呂不韋馬隊的身影已在眼前晃盪,還怕他逃脫麼?
眼看進入了山谷深處,斥候飛騎一馬來報:前行馬隊突然遁形不見了蹤跡!平原君立馬高坡瞭望,果然只見滿山皚皚白雪,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