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老內侍一聲輕輕咳嗽,書房大門無聲滑開,老長史桓礫輕步出來一招手,便領著兩人進了長長的甬道。蔡澤清楚地記得,這甬道原本是兩端通風中間沒有任何遮攔的,如今非但兩端封死,連甬道中間大牆也嵌入了三道暗廳,每廳都站著四名便裝劍士。甬道盡頭的門外,也站著四個年輕力壯目光炯炯的內侍。
“我王精神如何?”蔡澤在長史桓礫的耳邊低聲問了一句。
老桓礫卻彷彿沒聽見一般,推開書房大門便走了進去。又過了兩道木屏隔門,來到寬敞溫暖的大廳,老桓礫一躬身高聲道:“啟稟我王:綱成君、安國君奉詔覲見!”正面帷帳後一聲蒼老的咳嗽,桓礫便回過身來道:“綱成君、安國君,這廂入座。”
兩張座案擺在白色大帳前三步處。待兩人落座,一名老內侍上前輕輕拉開了落地大帳,便只剩一道薄如蟬翼的紗帳垂在三步之外。紗帳內長大的臥榻隱隱可見,一顆碩大的白頭靠在大枕上竟沒有任何聲息;臥榻前緊靠著一張與榻等高的大書案,書案兩頭整齊地碼著兩摞簡冊,中間卻是一口破舊的藤箱與幾卷同樣破舊的竹簡。
驀然之間,紗帳內有了蒼老斷續的話音,卻實在模糊得難以聽清。便在兩人困惑之際,跪在榻前的一箇中年內侍突然高聲道:“王曰:蔡澤答話,《質趙大事錄》從何路徑入秦?”
“臣啟我王,”蔡澤眼角一瞄,見老長史桓礫已經在案前開始錄寫,便知秦昭王雖是語艱耳背,心下卻明白不亂,僅是這頭一問便直指要害,當下提著心神拱手高聲道,“此簡札乃呂不韋密使送來,老臣惟遵王命,居間通連而已。”
“王曰:綱成君之見,此簡真也偽也?”
“臣啟我王:此大事錄很難作偽。根據有三:其一,行人署探事司 已經秘密與公子異人之隨行老內侍、老侍女連通,查明公子異人質趙數年,每晚必記事而後就寢;其二,呂不韋乃山東商旅極有口碑的義商,扶助公子,代為傳遞,沿途沒有差錯;其三,近年來公子交遊邯鄲士林,才名鵲起,臣亦時有所聞。以常理推測,其才力當能勝任。”
帳中默然片刻,又是一陣沙啞模糊的聲音,跪伏榻邊的內侍回身高聲道:“王曰:嬴柱說話,此子才具如何?”
“啟稟父王,”嬴柱憋著氣咳嗽了一聲,小心翼翼道,“異人赴趙之時尚未加冠,而今已過而立之年,期間變化,兒臣難料。若說少時才情,蒙武將軍與異人同窗數年,或可有說。兒臣實不敢妄斷定評。”
又是一陣默然,帳中內侍突然回身:“王曰:異人籀文,師從何人?”
“籀文?”嬴柱驀然一驚,“王孫之師,皆出太子傅屬員,無人教得上古籀文。”
“臣啟我王,”蔡澤突兀插話,“呂不韋少學博雜,識得籀文,或可為師。”
帳中一聲蒼老的喟嘆,接著便是一陣沙啞模糊的咕噥,內侍高聲道:“王曰:綱成君蔡澤,立即著行人署使趙,試探異人回秦是否可行?安國君嬴柱,太子府立嫡事緩行,待王命定奪。可也。”
一聞“可也”二字,蔡澤便是起身一躬,臣告辭三字尚未出口,便聽嬴柱高叫一聲:“父王且慢,兒臣有言。”帳中一陣沉寂,蒼老的聲音突然嘣出一個清晰的字音:“說。”嬴柱霍然離案湊到榻前一躬:“父王明察:楚國圖謀巴蜀,李冰急請成軍。事關邦國安危,大秦法度,尚請父王立斷!”
又是一陣默然一陣咕噥,帳中內侍高聲道:“爾等既知法度,便知當去何處。可也。”
嬴柱肥白的大臉驟然通紅,正要據理力陳,老桓礫過來一拱手低聲道:“安國君少安毋躁,君上一夜只歇息得一個多時辰,已經四更天了。”蔡澤過來一扯嬴柱衣襟,躬身一聲臣等告退,便出了書房。走到門廳外,嬴柱終是按捺不住:“綱成君何其無膽,忘記你我進宮初衷麼?”蔡澤也不說話只拉著嬴柱出了宮門登車,方才低聲道:“上將軍府,此時去得麼?”
“對呀!我如何忘了老懞驁!”嬴柱恍然一拍車幫。
“笑?那張老黑臉可不好看。”
“不打緊!我與老將軍通家之交。走!”嬴柱一跺車底廂板,緇車便轔轔上了正陽大道向南而去。
更深人靜,沿途官邸都是燈熄門閉,惟獨大道盡頭的上將軍府卻是風燈明亮中門洞開車馬絡繹不絕。嬴柱略一思忖,吩咐馭手將車駛到偏門報號。這偏門是僕役運物的進出之道,屬府中家老節制,不是軍士護衛。廊下守門老僕一聽馭手報號,立即開啟了車道大門,緇車便從偏院長驅直入。到得第三進停車,嬴柱便領著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