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人強為,便是等閒武士也近不得我身。呂不韋促狹笑道,可你已經奄奄一息了,拒絕得何人?陳渲嬌嗔說,我若病體不能護身,綠樓生涯豈有處子清白?甚法偏不說!呂不韋又是哈哈大笑,命數命數!你個小女子天生是我妻奴也!縱藏身綠樓,也被主人挖了來!陳渲嬌笑著叫了一聲好主人,猛然便將呂不韋撲倒,貪婪地喘息起來……
次日過午,窪地一片車馬轔轔之聲。毛公與西門老總事陪著蒙武親帶三車百騎來迎接護送呂不韋夫婦迴歸離石城。呂不韋與陳渲攜手迎出馬糞牆,對著三人逐一躬身大拜,蒙武老總事手足無措,逗得毛公手舞足蹈不亦樂乎。陳渲執意敬了每人一大碗自釀的馬奶酒,才許蒙武下令拆帳裝車。夕陽暮色時分,車馬便轔轔出了窪地出了軍營。到得離石城下,卻見兩人立馬以待遙遙拱手:“呂公別來無恙乎!”
“綱成君?安國君?”呂不韋驚訝得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正是老夫不差!我等恭候大駕月餘矣!”蔡澤尚在嘎嘎大笑,嬴柱已經當先下馬,遠遠迎著呂不韋軺車便是深深一躬。呂不韋連忙整衣下車肅然一拜:“不韋尺寸辛勞,何敢當安國君如此大禮也。”嬴柱搶步過來扶住呂不韋道:“公存我子,功在社稷,安得不拜?公但上車便是。”說罷順勢將呂不韋扶上軺車,回身牽住馬韁一招手,“呂公穩坐便是。”一圈馬韁便徒步牽馬進城。離開窪地帳篷時,呂不韋已經堅執謝絕了蒙武駕車,如今自己夫婦雙雙坐於傘蓋之下,卻讓太子牽馬前行,不禁大為不安,本當躍身下車,卻見旁行蔡澤連連搖手,只好嘆息一聲了事。
三、別辭難矣 聚散何堪
南風吹拂田野泛黃的五月,蒙武要親自護送呂不韋南下了。
安國君嬴柱與綱成君蔡澤已經先行回秦。因由是呂不韋的一句話:“如此聲勢朝野側目,不韋何以面對秦國父老?兩君不先,我無顏歸秦也!”蔡澤嬴柱此時才掂出老秦王口詔中“相機”二字的意味,商議一番便不勝感慨地先行回秦了。兩人離去之後,呂不韋每日五更即起拉著陳渲跑馬練劍,旬日之後自覺精力體力大見好轉,方才贊同了王陵蒙武的月末南下以避路途酷暑的主張。
行程一定,呂不韋立即派出快馬信使去請薛公。三日之後薛公安然抵達離石要塞。當晚,王陵蒙武在中軍幕府擺開了盛大的餞行軍宴。粗豪奔放的秦軍將領們舉著大碗川流不息地與呂不韋五人痛飲,到得三更,雖然馬奶酒溫熱勁爽如邯鄲甘醪一般,五位大賓依然是醺醺大醉地被軍士們抬回了帳篷。
直到次日午後,呂不韋帳篷方才有了動靜。陳渲直為自己的醉酒酣睡過意不去,呂不韋卻笑道:“睡得好也!你不是飲得多,七八碗而已,是你尚未完全復原。若不大睡一番,如何熬得路途顛簸?”兩人正在說話,卻見毛公點著竹杖搖了進來當頭便一拱手道:“夫人呵,老夫要借呂公一晚,特請恩准也。”陳渲紅了臉連忙一禮:“恩公笑談,原是我北來多有攪擾,何敢當恩公一請?你等議事,我到旁帳去。”說罷便走。“錯也錯也。”毛公竹杖一伸攔住陳渲,“老夫邀呂公山河口品茶,不在大帳,你自方便罷了。”呂不韋原本想明日將要上路,毛公薛公年事已高,今晚不再攪擾。目下見毛公竟是鄭重其事,便霍然起身笑道:“正當月中,山河口明月定是看得。夫人,隨後送三桶酒來!”毛公又是一伸竹杖:“呂公且慢。老夫倒是好酒,只薛公已經說定今日只品茶,酒便免了也罷。”“也好!”呂不韋回身對陳渲一笑,“教茶女到山口去。”毛公嘿嘿笑了:“何時忒般多事?薛公已經先到山口了,用你鋪排?人去便了。”拉著呂不韋便出了大帳。
出得離石城堡東門,便是赫赫大名的山河口。
離石城兩山夾峙,城東山口正對大河。山口東側高岡上立著一座粗樸的石亭,石亭下一座大碑刻著斗大的三個字——秦河塞,碑石背面則是十六個大字:收我河西,雪我國恥,變法功業,斯世永存!老人們說,這是當年商君收復河西之後的勒石銘文,“秦河塞”是商君親書,背面頌辭是秦孝公的褒獎令。因了常有國人遊客來碑前憑弔,上郡郡守便請準秦王,將碑亭內外修葺一番,碑亭外另建兩座茅亭供憑弔遊客打尖歇息。時下五月大忙,往來遊客絕跡,山河口分外的空曠遼闊。呂不韋與毛公趕到時正是初夜,一輪明月掛上藍汪汪的山口,深邃的峽谷中河濤隱隱如雷,一道鐵索大板吊橋飛過幽幽太虛般的大峽谷挽住了河東群山融進了茫茫河漢,兩岸軍燈如繁星在天遙遙相望,穀風習習萬木森森刁斗聲聲馬鳴蕭蕭,塞上月夜直是如夢如幻。
“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