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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那箏聲美得令人心醉。我唱,他彈。他不熟秦音,便隨我走,三五日之後,他便能伴我唱任何一曲了。先生,聽著那秦箏,蒙武便在我眼前了……”

“公子既是此人知音,前去拜訪便了,至於如此麼?”

“我去過。”嬴異人拭著淚水,“次日中夜箏聲又起,我便循聲尋到了胡楊林深處,月下一座高樓四面石牆,沒有一絲燈光。無論我如何喊話唱歌,樓內始終死寂一般。可在我怏怏離去之後,那秦箏卻又悠悠然飄蕩了過來,忒煞怪也!那天,我便白日去了。石牆依舊,高樓依舊,可沒有一道進出的門,我便爬上了一棵大樹檢視。忒煞怪!林中看去,樓閣高聳,高處一看,卻只有交錯參天的一片胡楊林,荒草騰蔓糾纏,落葉盈尺飄零,全然便是一座廢墟古宅……當時一看,我便是一身冷汗……可是,那天晚上,我還是不由自主地去了胡楊林。當月亮升起的時候,那秦箏又叮咚飄蕩了,我也忘乎所以地唱了起來,直到五更。”嬴異人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先生,你說,他是人還是鬼……”一言未了,竟軟軟地倒在了地氈上。

“沒事。”呂不韋對匆匆進來被嚇得不知所措的老內侍搖搖手,蹲身試了嬴異人的鼻息與額頭,回身吩咐道,“夜受風寒,心悸失神。先煮一碗濃薑湯、一鼎靈芝安神湯,先後喂下,而後安置公子臥榻歇息。再煎一劑散寒驅風湯等候,公子醒來後服用。家老記住:我明晨便來,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以任何事體攪擾公子!”

老內侍惶恐道:“若公子暮色醒來,又要出去,如何是好?”

“家老莫擔心。”呂不韋邊走邊說,“請一個名醫守在這裡,務必讓公子一次睡透。一夜之間,我料他不會醒來。”

三、胡楊林中的落寞庭院

回到雲廬,呂不韋立即吩咐越劍無帶幾個精幹執事訪查城南湖邊胡楊林中的彈箏之人,務必於明日午時之前確實回報。越劍無一走,呂不韋便喚來原本是邯鄲呂氏商社總執事的老僕,叮囑他帶人收拾新買的居所,三五日之後立即搬出胡寓雲廬。諸事安頓妥當,呂不韋便登上緇車匆匆來見薛公毛公。

薛公雖然沒有搬出舊居,卻也聽從了呂不韋的建言,自己脫出了賣酒行當,又接受了呂不韋為他買下的相鄰三進大庭院。兩院打通,大兒子帶著一個老釀酒工住在原先小院,維持“甘醪薛”酒鋪。薛公夫婦便帶著小女兒住進了三進大庭院。毛公原是獨身一人,堅執拒絕了呂不韋為他購置居所,只樂呵呵地住進了薛公後園,說是省得日每煙火之累,強如一人快活也!尋常時日除了為嬴異人謀劃奔波,兩人便在後園茅亭下聚酒對弈,其樂陶陶。

呂不韋進園,見兩老正在面紅耳赤地爭執一塊角地的殺法。默默看得一陣,呂不韋便清楚了其中奧妙,拿起一枚黑子“啪!”地打下。毛公頓時愕然,繼而便高聲嚷嚷:“哎呀好!你老哥哥能事,如何看不到這一步?如此一點,不是明擺著死棋麼!”薛公哈哈大笑:“你倒是看到了,只胡亂鼓搗也!”毛公便是雙手一拱:“先生這招神妙!老夫空有神生之名,慚愧!”薛公揶揄道:“你那神生是賭,棋卻何時神過了?”呂不韋笑道:“棋局但臨廝殺,要害便在在算路。毛公大局出色,然此等角地無關大局,僅在廝殺算路,便失之於粗疏了。不韋算學尚可,是以看得明白,豈有他哉!”三人一陣大笑,薛公便喚來女兒煮茶。

飲得兩盅熱茶,呂不韋已經將嬴異人走神原由大體說得清楚,末了道:“看來不是大事,只是思鄉過甚也。我已派越執事訪查此人,引他與公子做了知音之誼,諒來便可安神。兩公以為如何?”薛公笑道:“如此便好,有了唱和,也省去毛公曲高和寡也。”毛公卻只瞪著老眼默默搖頭。

“毛公以為不然?”呂不韋笑問一句。

“正是。”毛公少有的鄭重其事,“老夫也是少逢劫難,理會得此等心境。你等卻是難以體察。大凡少年遭遇鉅變,長成便有兩途:或狂放不羈如老夫,或壓抑心志如公子。如老夫人等者,流浪漂泊遊戲人生,涉邪放縱肆意發洩,久而久之,少時傷痛也就變做了厚厚的老繭。如公子人等者卻是不同,放縱不能,發洩無門,受盡人世炎涼之態,卻只能死死憋在心頭,但有出口發作,只怕糾葛甚多,等閒不能了結也。”

“糾葛?至於麼?”呂不韋頗有些茫然,“毛公之意何在?”

“嘿嘿,今日看來,先生卻是精於事而疏於情也。”毛公詭秘地一笑,“其一,此人少年拋家離國,從無天倫之情撫慰。其二,此人年近而立,從未有過男女情慾之樂。其三,此人身為王孫且有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