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立起身:“這說明不是什麼要緊事嘛。”說著向阿今走過來,坐在另一張沙發裡,掏出煙,給阿今一支,“說,有事快說。”�阿今接過煙,並沒有抽,只是玩弄著。�
父親先自點上,末了又將火機遞給阿今。阿今接過火機,在手裡捏了許久,才點上,沉沉地吸了一口,又緩緩地吐出,這才將目光移至父親眼中,說:“爸,我想轉業。”�父親不驚不奇,好像料到他會說這事一般,淺淺一笑,問:“走得了嗎?”�阿今驚愣了一下,感覺像踩空了一腳,心裡一下亂得不知說什麼好,只木木地看著父親。父親也看著他,等著他回答。�“不知道。”過了一會,阿今才答,“也許差不多。”�不知道是真的,說差不多阿今是想試探一下父親對這事的真實。阿今注視著父親。父親將目光從阿今臉上閃開,沉吟一會,說:“能走得了,你又想走,那就走,問不問我是無所謂的。”停頓一會,又說,“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決定。”說著又將目光掃回來,貼在阿今臉上。�阿今盯著父親:“我的事也是你的事啊。”
“對,是我的事,但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超過我相信自己。”父親說著燦然一笑。�阿今洩氣地搖搖頭,只是吸菸,沒有言語。�
父親接著說:“你今天要請我吃飯就是為這事?幸虧我沒答應你,要不我不成了無功受祿?哈哈哈——”爽朗的笑音撞出窗外,消失在空調機的風扇聲中。�阿今埋怨地瞪父親一眼:“爸,跟你說正經事呢,你怎麼這樣?!”�父親故作認真:“我能怎樣?你要我怎樣?”�“這麼說吧,爸,”阿今眼睛倏地一亮,“你暫且不管我這邊情況,能走還是不能走,只說說你的看法,是走好還是不走的好?”�“那我沒有看法。”父親臉色一沉,像指責他似的,“話怎麼能這麼說,是你的事又叫我不管你那邊情況,我能說什麼?即便說了也都是不著邊際的,你要這幹嗎?還不如自己好好想想。”
沉思片刻,父親換了口氣說,“阿今,像這種事,這麼大的事,說實在的你要自己拿主意,不要指望我們來幫你怎麼的。今天你要缺心少眼的,那我們作父母的自然有這份責任,你今天不呆不傻,我們的意見能管什麼用?我們身不在其中,思的想的都難免有失偏頗,跟你說只能妨礙你作正確判斷。所以,我是不會發表意見的,這不是對你不負責任,而是對你負責。”側頭看了眼阿今,見他沒要說話的意思,又接著說,“如果你一定要我說,我能說的也就是,一、你一定要弄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轉業,為什麼想轉業;二、確實想轉業,那麼能不能轉得了,難不難,難到什麼程度?就我瞭解而言,現在轉業不是那麼容易,尤其在你們基層部隊,聽說想轉業比立功還難。你去看看我抽屜裡,想轉業的,想調動的,紙條十幾張,都是想叫我幫忙,就因為我和你們軍區參謀長有幾個月的同學關係。是的,我們關係不錯,但正因為關係不錯,這種事更不能去碰。這是非常噁心的事,他不辦好像有虧於我,辦了我又欠他一大鼻子情,最好的關係也經不起這樣搗弄。所以我一開始就問你能不能走,我關心的是這個,不是你該不該走,該不該走的問題應該要由能不能走來決定,能走,你又想走,那就走,這是很自然的,沒什麼好說的。但如果想走卻又走不了,那就說明不該走,不該走就不要去想,想也是白搭,你說是不是?”�阿今不置可否地眨眨眼,沒吭聲。�
父親摁滅菸頭,繼續說:“我想你那麼年輕,表現也不錯,去年單位還給你立了功,要走恐怕會有困難。當然有沒有困難你自己最明白,我是猜想的,如果有困難,阿今,我今天跟你說清楚,你不要找我,我不會去給你做工作的,一是我沒這麼大能耐,二我也不贊成這種做法。爸這人你知道,是最不願求人的,也最怕求人,你今天有難,活不下去了,那我們做父母的就是拚命也要想辦法幫你。實際不是這樣嘛,雖然轉業到地方也許比在部隊要多些優勢,但僅僅為這個跟人去打破腦袋爭,費盡心思去求,這就不值了。一句話,你想走,也走得了,就回來,我不反對。”看看錶,“行了,差不多了,我要走了。”說著站起來,走到衣架前取了衣服,一邊又跟阿今說,“回去好好想想,也可以去問問你媽。”�阿今也起身,伸了個懶腰,說:“問過了,上午才問的。”�“她怎麼說?”父親停止了穿衣,關切地問。�“媽非常贊成我走。”�
“哦,”父親一臉掩不住的喜悅,“你媽同意你轉業?”�“是的。”看父親這樣竊喜,阿今突然覺得無話可說,心裡卻聽見另外一個聲音:其實你也一樣,爸。確實,儘管父親沒像母親那樣明顯直接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