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宣傳科的故事是一個朋友在一個多風的、細雨滴嗒的、天空墨黑的、對門歌聲不絕、隔壁孩子哭鬧不止的夜晚講起的。�這很荒唐是否是?�
請讀者原我的荒唐。�
不過,我想我的生活恐怕要比我文章做得更荒唐,更不協調,更鬼使神差。�生活是荒唐什麼的。�
文章也是荒唐什麼的。�
就這麼回事。�
我手下有七個人,其中有六個人怕我。六個人當中有一個人怕我們所有人。還有一個人,是個稚氣未消的小青年,他誰也不怕。連我也不怕。我想盡快把他弄走。因為,我不想讓一個不怕我什麼的傢伙做我的手下。�——某個領導如是說。�
弄是什麼意思?我想,就是寧死不活也要把他搞走的意思。�我又想,就算小青年當初真的什麼也不怕,可真要是讓人“寧死不活地搞一下”,他還能什麼都不怕嗎?�我還想,這個社會是否是當真不歡喜那些誰都不怕的人?誰要是當真不怕什麼,別人就一定會想盡法子也要改造他,轉化他,叫他害怕?�是否是?�
本文也獻給我自個。或者講,跟我一樣的人。�我的情況骨幹是這樣:今年24歲,男,未婚——我得說明這不是做徵婚廣告。我已經有未婚妻。我跟她愛我一樣愛她。她不大愛我。因為我經常衝她撒謊。儘管我們都知道自個並不大愛對方,卻都不想解脫。我們都怕重新找一個沒準就更差勁。當然更好的可能也不是沒有。
可我們都不想也不敢冒險。就這麼回事。小時光,我在鄉下長大,像鄉下孩子一模一樣,經常吃不飽肚皮;9歲多上城裡讀書,怕煞母親——我母親不是太歡喜我。她經常責怪我,罵我,甚至打我。為躲過她的打罵,我經常瞞騙她。騙得她跟個傻瓜似的。我現在時常撒謊騙人的習慣多半是那時光養成的。就這麼回事。18歲,我考上大學,因為想離家遠一點,遠走高飛,我報考了軍事院校。現在,我在一支部隊工作,情況跟阿今差勿多,抄抄寫寫,所謂吃的是“文化飯”。我性格里最大的特點是膽小,多疑。多疑也是膽小。這一點也跟阿今差勿多。我經歷裡最大的遺憾是,20多年來沒有正兒八經撞上過一個膽子當真大得什麼也不怕的好漢。我希望有這麼一個人出現在我的生活裡,指引我,教化我,讓我有一種新的人生。
無所畏懼的人生。無憂無慮的人生。但是,說真的,我感到這很困難。人們似乎都跟我一樣,在生活面前越來越無奈,越來越恐慌,越來越手足無措。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我只知道這樣活著沒勁。真的沒勁。�說真的,我現在已經懷疑自個得神經病了。我看不得關著的門。我怕關著的門。更怕推開關著的門。我只要看見關死的房門,總是會用心想一想:裡面是不是有人。如果我知道里面真有人,我馬上會莫名地慌恐不安,擔憂裡面的人正在搞一些見不得人的、令人心寒的勾當。
要是我哪個同事哪天突然走進我的另外一個同事或者領導家裡,或者辦公室裡,且進去後馬上關嚴門,那我就怕得更兇,雙手冒汗,甚至身子也哆嗦起來。�我怕關著的門,已經到了神經過敏的地步。也許該說過敏得一塌糊塗。�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他們講我一定在什麼時光遭受過什麼刺激。�我想這很可能。�
我對自個產生這種心理而且還持續到今天,深感厭倦,不滿。這是當然的啦。�不過,有時候我又在想,其實事實並不值得我這樣害怕。我自個平時光就是經常關著門的。
有時朋友、同事,甚至女同事,他們進我房間,我也往往關上門。我知道我們並沒有因為關上門而做見不得人的事體。但我總是對門——關死的門——感到害怕,見了心裡慌,發虛,要躲開。�講穿了,在生活(或者具體講他人)面前,我有些莫名的不著邊際的害怕心理,表現出來則是不敢朝它正面走過去,不敢正視它,不敢對它理直氣壯,不敢衝它任性自由。縱然有時我明明知道應該也必須理直氣壯什麼的,而且結果很可能也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可我就是不敢。我寧可委屈自個,忍聲吞氣,也不想放鬆緊張的神經。我像一隻祖輩遭受過不盡屠殺的羊羔,渾身內外都喪盡膽量和勇氣,見人就怕,見狗也怕。我感到心裡有無盡的沮喪和因為沮喪而有的頹敗感。
不過,令我沮喪的同時,我也有一點竊喜,就是:我發現我的諸多朋友、同事、親人、老師、長輩、小輩……他們幾乎跟我一樣,整天兒都怕這怕那,怕得神經過敏,怕得無所適從,怕得萎縮不振。總之,跟我差勿多呢。這一點,我想在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