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夜色慢慢的沉澱下來,船頭已入河南地界。三人下了船,老張遞了一個包裹給季獨酌,然後跪下身子,在他的腳邊,深深地磕了一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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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張頭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說不?〃
季獨酌並沒有扶他,只雙手背後,眼望蒼天:〃。。。。。。請講。〃
〃樓主已經有了當年老樓主的風采,不論是雷厲風行的做派還是言談舉止的優雅。可是老樓主一生孤單,連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都從不信任,老張頭希望樓主不要再像老樓主一樣了。〃
季獨酌沉默了一會兒,若有意若無意的瞟了江鄂一眼,微微一笑:〃不會的。〃
老頭子這才站起身來,重新回到船上。傍晚的天邊被雲霞浸漬成七種顏色,張老頭的船一點點遠離他們的視線。
季獨酌最後看了他的船一眼,轉過身,背對著滾滾黃河。江鄂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可以,任何人都不應該死亡。〃
岸邊的風吹起蘆葦蕩,發出沙沙的響聲,夜間的螢火蟲點亮回家的路。老張頭的船停在河中,突然打了一個轉兒,靜靜的沉入水中。十二年前他開始打魚擺渡守密道口,至今,也理當回到河水中去。
如果可以,任何人都不該死亡。
但,所謂死士,就是已經把生死徹底的交給了主人。前樓主之所以會在當年選擇了老張頭,只是因為他有足夠的忠誠。
聶平仲,涉江,老張頭,或者綠腰絳唇。
每一個人心中都有自己選定的一個人,季獨酌坐在一棵大樹下,一日之間徒生變故,身邊親近的人便去了一大半。
江鄂把自己的視線從他身上轉過來,埋頭翻老張頭留下的包裹,裡面有五十兩銀子和三張一千兩的銀票,衣服若干,外加火石火蕊一套。
兩個人之前在密道里一番亡命奔波,早就衣衫破爛灰頭土臉了,季獨酌從衣服裡翻了一件竹青色的長衫,捧著它到附近的水源去梳洗。才剛解開衣服,懷裡掉下來一物。不是別的,乃是自己的扇子。
這把扇子當日驚見風雅頌失火,倉促之間掉在地上,沒想到居然被江鄂撿了起來。面對七隻毒蜘蛛時,他不先去砍腳上的蛛絲逃生,反而先把扇子擲給他。
季獨酌坐在冰冷的水裡,開啟二十四骨素絹扇,白色的扇面對著月光,之前的猶豫不定一掃而光,他的嘴角凝出笑:江鄂,江鄂,你真的對我無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