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又要跪下,不留就不起來,哈……那老傢伙還哭了呢。他鬧了一陣才走,又走到另一個佃戶家去,他就準備拿這個法寶,挨家去求,求得平安的度過這個難關。他被昨天的那場劇戰嚇住了,他懂得群眾已經起來,只要他還有一絲做惡,人們就會踩死他的,像一個臭蟲一樣。他走後,這老兩口子,互相望著,他們還怕是做夢,他們把地契翻過來翻過去,又追到門口去看,結果他們兩個都笑了,笑到兩個人都傷心了。侯忠全坐在院子的臺階上,一面揩著眼淚,一面回憶起他一生的艱苦的生活。他在沙漠地拉駱駝,風雪踐踏著他,他踏著荒原,沙丘是無盡的,希望像黃昏的天際線一樣,越走越模糊。他想著他的生病,他幾乎死去,他以為死了還好些,可是又活了,活著是比死更難呵!慢慢他相信了因果,他把真理放在看不見的下世,他拿這個幻想安定了自己。可是,現在,下世已經成了現實,果報來得這樣快呵!這是他沒有,也不敢想的,他應該快活,他的確快樂,不過這個快樂,已經不是他經受得起的,他的眼淚因快樂而流了出來,他活過來了,他的感情恢復了,他不是那麼一個死老頭了。但他的老婆還在旁邊叨咕著:“你還他麼?你還他麼!他爹呀!”侯忠全竭力使自己鎮定了下來,他拿著地契往外走,老婆著急追了出來,仍舊說:“你還頑固呀!你還不敢要呀!你還信他的一貫道麼?”他只說:“不,我給農會去,我要告訴他們,我要告訴許多人,這世道真的翻了呀!哈……”
大家聽完了他的話,都笑了起來,說:“你為什麼不問他,是不是因為他命好才有錢的?”也有人說:“侯大伯,你不跟著他騎烈馬上西天啦吧!”也有人讚歎道:“這老頭可老實,一輩子就給他糟踐,如今算醒過來了!”侯清槐也笑道:“爹,菩薩不是咱們的,咱們年年燒香,他一點也不管咱們。毛主席的口令一來,就有給咱們送地的來了,毛主席就是咱們的菩薩,咱們往後要供就供毛主席,爹,你說是麼?”侯忠全誰的話也不答覆,只痴痴的笑,最後有人問他:“這地要分給你了,你還退給人家麼?”他只一個勁的搖著頭,答道:“不啦!不啦!昨天那麼大的會,還不能把我叫醒麼?哈……”
這些事又被傳開去,被傳開的很多的事,就更鼓舞了人們,加強了人們的信心。
53 加強組織
人們都不到地裡去了,一夥兩夥的閒串。他們不找村幹部,就找工作組。不然他們自己就一群群的議論,常又把議論,或聽來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意見,又找村幹部去說,這樣常常擾亂評地委員的工作。幹部們著急了,他們嚷道:“唉,你們翻了身就無法無天啦,要麼你們來辦公吧。”他們主張不聽他們的話,他們在門上貼了一張條子:“閒人免進”。楊亮說這樣不成,應該聽他們意見。幹部們不好違拗他,只得說:“太民主了還行?這樣辦事都沒個頭了,意見還有個完麼?”因此楊亮和張裕民商量,又開闢了一個辦公開會的地方,他們把江世榮的三間北屋收拾出來,他的院子裡有一棵大槐樹,滿院沒一點太陽,人多點也容得下。江世榮兩口子,仍舊搬到他以前的舊房子去住,那裡大半還空著,只住了一家替他看房子的窮親戚,還收人家房錢呢。農會在這裡辦起公來,楊亮和胡立功就開始來整理組織,把他們編組,重選組長。有什麼問題都在小組會上提,大家說話,評評意見對不對,小組長彙報,有事就開小組長會。這樣一來,大夥都滿意,都說這比一個人一個人去找張裕民強。張步高一個人做組織忙不過來,韓廷瑞就幫他。楊亮,胡立功,輪流到每個組去。張裕民也抽空下來。文采成天坐在評地委員會,幫助分地,但看見小組會開得熱鬧,有時也來聽聽。組員一天天多起來,不是一家一個了。於是又編組,婦女也編了組,也叫她們開會。她們把飯吃過了,收拾收拾也就聚在一起。楊亮要她們都說說自己的冤氣,說說自己的苦情。她們就說個沒完,誰說著自己的難處誰也哭。董桂花現在沒有顧忌了,她丈夫李之祥說:“沒事,你儘管去開會吧,咱還要開會呢。許有武就回不來,回來也不怕,回來了就像對付錢文貴一樣,他要真的反……對,反……動呀,哼!那還會有他的命,章品說要好好追他們的關係呢。嗯,你們,咱們姑爹都不怕啦,那就什麼也不怕了!”
不只婦女這樣,男人們,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頭,他們喜歡談過去,講他們的痛苦歷史。有些沒有在大會講的,覺得很可惜,便在小會上講。現在誰也不同情地主了。李子俊老婆也不敢站在街頭,她一站出來,人們就笑她:“嗯,她倒貼咱錢,咱也瞧不上眼,整天斜著眼睛瞧人,就想找綠帽子給她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