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目的,完全被女人所演的戲麻醉了。郭柏仁嘆了一口氣,踅轉身退到院子的最後邊。
“大嫂,有話起來說。”那個叫大嫂的人又說了,大約是她的親屬,也許就不是存心來拿紅契的。
那女人打算立了起來,又裝出無力,坐在地上了,只拍打著女兒說:“還不給大爺們送過去。”女兒接過匣子,站了起來,走向人群,人群便退了一步。
“這都只怪你爹呀!……”女人便又哭了起來。
人群裡面,有誰已經往外走了。跟著又走了第二個。於是隊伍慢慢的潰退了,只剩下郭柏仁還痴痴的站在那裡,他想說什麼,又不知怎樣說。女人站了起來,哭著說:“大伯,你坐會兒走吧。大伯同咱們認識,日子也不短了。咱們對不起你老人家的地方,請你包涵著點,請大伯開恩,咱們孃兒一點一滴的報答。只怪他爹,看他丟下咱們不管,就走了。咱好命苦呀!這紅契,請大伯帶給農會去,求大伯跟咱娘兒們說幾句好話,咱在大伯手底下超生啦!”
郭柏仁也做出一副難受的樣子說:“你別哭了吧,咱們都是老佃戶,好說話,這都是農會叫咱們來的。紅契,你還是自己拿著,唉,你歇歇吧,咱也走了。”
溜出去了的人,也不回合作社去,都一個一個下地裡去了,或者就回到家裡。程仁他們等了一會,沒見有人回來,便派人去打聽。李子俊的大門外,院子裡,靜悄悄的,孩子們坐在曬果子篩子旁,口裡含著紅豔新鮮的果子,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來人覺得很奇怪,只好又跑出去再找,到他們家去問,他們只平淡的說:“李子俊在家也好說。一個娘們,拖兒帶女,哭哭啼啼的,叫咱們怎好意思?又都顯天天見面的。
唉。紅契,還是讓農會自己去拿吧。“
33 好趙大爺
程仁聽到這訊息的時候,張裕民也在合作社。但他所表示的鎮靜態度,使程仁很吃驚。
他心裡想咱們弟兄們,在一道這麼久,都是義氣相投,心貼心的,為什麼這一晌他對咱老是像隔著一重山?他看得出張裕民有煩惱,卻摸不清為什麼,他甚至認為張裕民對他有意見,卻又不願意去看自己的缺點。他常感覺到在他的周圍有一種空氣,不止張裕民對他有忌諱,每當大家談到鬥爭物件的時候,他總覺得有些眼睛在悄悄的審視他。他在這種冷眼之下是不安的,但他又沒有勇氣來衝出這種氛圍。有時他會想著:“要鬥你們就鬥吧,咱總不會反對,咱還是農會主任啦。”有時他也想把這個意見向張裕民提提,可是總說不出口。他有許久沒有見到黑妮了。他不希望看見她,但她的那些求憐的,熱烈的,怨恨的眼睛,特別在最近使他常常回想起。他覺得自己對她是虧了心的,他不願意去想與她有關的事。
合作社裡很嘈雜,村子上沒一個辦公的地方,幹部們都喜歡在這裡碰頭。這時大家又把這事說開了,程仁便直接問張裕民的意見,大家也附和著問:“這事怎鬧的嘛,農民都不要紅契啦!”張裕民說:“莊戶主還沒有翻心啦,他們害怕,不敢要嘛。”
大家說:“怕那個女人?”
“不,女人是不拿槍打仗的,女人的本領可多呢,人常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嘿……哼!這次是給人家拿眼淚鼻涕迷糊了,李子俊那老婆可是個兩面三刀,是個笑面虎,比她男人厲害,一句話,輸了,吃了敗仗啦!農會還是著急了些。咱們還沒有一條心嘛,就出馬打個什麼仗!“他說完話,又拿眼睛去看程仁。程仁覺得他話裡有話,又礙著許多人,不便說什麼,便只撥著他面前的一個算盤。張裕民咬了咬牙,站起身走出去找趙得祿去了。
張裕民明白,老百姓希望得到土地,卻不敢出頭。他們的顧忌很多,要是不把舊勢力打倒,誰也不會積極的。村子上有幾個尖,要真的把這一夥人壓下去不容易,今年春天,他們便選了一個比較軟的來鬥爭。侯殿魁是個老頭子了,躺在炕上。幹部們想,大家該不怕他了,可是結果還是隻有幾個積極分子跳腳,出拳頭。農會的幹部們在群眾裡叫著:“你們吼呀!一句話!”老百姓也出拳頭了,也跟著吼了,卻都悄悄地拿眼睛看蹲在後邊的錢文貴。
侯殿魁賠了一百石糧食,只折成四十畝地,分給了二十幾家人。有的人歡喜,有的人地是拿了,心裡懷了個鬼胎,連侯家的大門外都不敢走。像侯忠全那老傢伙,還悄悄把地又退回去了。鬥爭會是開了,區上還說不錯;可是這臺戲跳進跳出,就這幾個人,張裕民心裡是清楚的。如今呢,幹部們心裡還是沒個準,加上裡面有內奸。張裕民開始也動搖,覺得錢文貴是抗屬,不該鬥。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