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黨瞧得起知識分子,春天調我去張家口參觀,見了多少大官,首長,哪一個不是禮賢下士,咱才感覺得咱也算個人,算個有用之才,咱下決心要聽他們的好話,改造自己,要為老百姓服務,我怎能靠會寫幾個字來反對幹部,破壞土地改革呢?唉,小昌兄弟,這個冤枉我可受不了呀!你也不調查調查。”
紅鼻子老吳站在旁邊聽了半天,這時才插嘴道:“咱看,說不定一清早,有誰去悄悄的寫了來,村子上會寫字的,又不止一個教員。”
“是呀!教員也不止我一個。”
“老劉,你別狗急跳牆,亂咬一下子,說話得清楚些。”任國忠裝出氣勢洶洶的樣子。
“咱看事情總得鬧個水落石出,被窩裡不見了針,不是婆婆就是孫,咱村上會寫字的人,扳著腳趾頭數得清的,把筆跡拿來對對,不一下就明白了嗎?任教員,你說對不對?”
老吳便又眨開了眼。
“對,”任國忠不由自主的說,卻又立刻否認了:“也不一定就對,粉筆字就分不清。”
“咱老吳不識字,不敢說,可是你和劉教員的字,咱常常擦黑板,咱看就不一樣。他的字像個豆腐乾,四四方方,整整齊齊;你的字是歪手歪腳,就像你人一樣不規矩。你說分不清?不信,找幾個學生子說說。”
“還是老吳有主意,咱村上就這麼幾個會寫字的,什麼初小畢業的就算不上。就說咱吧,也算唸了兩年書,寫的字有時連自己也認不得。老劉,你別急,這事容易。”李昌也平靜了下來。
“那麼,走吧,咱們看筆跡去。這村裡幾個人的字,燒成灰咱也認識。”劉教員也像有了把握似的,推著李昌就往外走。
“走就走。”任國忠也只得跟了出來。
“啊呀!”李昌卻停住了,跳著腳罵道:“你們看該死不該死,咱一看完就把它擦掉了,咱怕讓大夥兒看見,傳出去,就順手把它擦掉了。唉!真該死,就沒想到要調查調查這個人嘛……”
任國忠悄悄的揩掉額頭上的汗水。
“唉!這黑鍋該我背定了呀!”劉教員擺出一副要哭的臉。
“老劉,你彆著急,咱總要把這事追出來。”
“這件事,咱看沒追頭,咱全明白,等會兒就找張裕民去,咱可得全告他。哼,咱老早就看在眼裡了,這幾天有人可忙得厲害,起早睡晚,鬼鬼祟祟盡不幹好事。”老吳點著頭,眨著眼,露出一副得意樣子。
“你說誰?”李昌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老頭子卻調皮的說:“你還不明白?只要你答應咱,把這些人押起來,我準告訴你,你說,押不押嘛!”他笑笑的望著走到一邊去了的任國忠。劉教員也給李昌使眼色,李昌就不再追問下去了,只說:“趕緊再去寫吧,你有沒有寫好的稿子?”“有,有,有,”劉教員又恢復了適才的高興,“咱老吳肚子裡多著呢,他是出口成章,比曹子建,就是那個曹操的兒子還不錯呢。哈……你們要文章,難,假如只要炸彈,倒容易,咱們這裡就製造它,一點就著,哈……”
32 敗陣
任國忠執行錢文貴的主張,利用黑板報去告密李子俊的企圖失敗了,但李子俊的突然逃走,卻扇起了人們的議論紛紜。當李蘭英給她爹送飯到園子裡來的時候,才引起那看園子老頭李寶堂的注意。寶堂說:“五更天還在這裡的嘛,賣果子的走了才沒有看見他,咱只當他回家裡去了,蘭英呀,他沒有回去麼?”
小孩一直急得搖頭。沿路的人,都看見這孩子瘋了似的直往家跑。有人還在旁打趣說:“像死了娘,她奔喪去呢。”
李寶堂也走回村子,把這事告訴了他侄子,侄子告訴了鄰居,慢慢這事便傳開了。有些佃戶著了急,悄悄的去告訴幹部。街頭上又有了閒蹲在那裡的人,合作社的門口,常常聚著一群群不買東西的,有人說:“地主都跑了,還改革什麼?”也有人說:“天天開會幹響雷,不下雨,造反還有個不動刀槍的?”更有人嘲笑張正國:“張大哥,你們民兵爬灰去了?”但也有人悄悄的說:“李子俊是個孱種,受不起嚇唬,這是有人嚇唬了他,說這次改革,第一就該改革他,他一聽就沉不住氣了。”另外人也說:“這些話咱們也聽到,說鬥爭就從他鬥爭起咧。”不管怎樣,大家是增加了對他的憤恨:“誰說這小子老實!嗯,自從聽說要改革,他就天天躲在園子裡賣果子。從前他大把大把的錢送給特務,送給漢奸,送給那些有錢的人,他不心痛,如今一聽說改革他土地,他就溜了!溜了你就別回來!走了和尚走不了廟,看你有本事守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