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來,再把被子也捎來,園子裡比家裡涼快多了,舒服!”李子俊靠在一棵樹幹上,伸手摘下一個果子,隨手扔給了任國忠,“給你,看這葫蘆冰多大!”“就是蚊子多,”任國忠用力在額頭上打了一掌,“別人都說你今年的果子結美了,這片園子真不小。”
“結得多也不頂,如今一天賣個七八擔,拿回五六萬塊錢,劃出僱工的花銷,就只剩三四萬,還春上的工錢還不夠呢。”
老人在什麼時候已經悄悄的離開了他們。
“你這果子還得趕緊賣呢,再便宜總比白送人好些,多少撈幾個。”
兩個人都蹲了下來,李子俊向四周的黑暗望了一巡,便悄聲問:“有什麼訊息麼?我住到這裡,就像個死人一樣,啥也不知道。”
“大哥,你不走開躲躲麼?村子上數你地多,你又當過甲長,凡事小心為是。”
“嗯!”李子俊把手舉起來扶著他那隻想垂下去的頭,即使在微弱的火光中也看得出他的蒼白。他沉默了好一會,才又嘆了一口氣:“唉!咱這個甲長,天曉得,還不是許有武,錢文貴這起人冤的!”
任國忠也聽到說過,他當甲長時得向村上幾個大頭髮薪水,一家一家的送糧食去,大鄉里要五萬款子了,這起人便加二成。老百姓出不起就罵他,說他不頂事,他要不送給他們,人家又拿住他說要往大鄉里告。一夥夥的人拉著他要錢,大家串通了贏他。這些人都和日本人,或者就和漢奸們有來往,他又不敢不去。但任國忠卻並不同情這些,他仍說:“如今怪誰也不頂事,錢二叔是抗屬,江世榮靠當甲長髮了財,還是村長,誰也不會動他們。只有你,你有錢無勢,咱就替你擔心。你儘想不得罪人,結果還是落得仇人多。你還不想個法?
如今冤家對頭倒是張裕民那夥子人,他曾替你當長工,你就會沒有得罪過他?“
李子俊想不出話可以回答,便又點燃了一支菸,用力的抽著。心裡十分無主,張眼望了望四周,就像有許多人埋伏在黑暗深處,只等時間一到就要來抓他似的。他不覺又嘆了一口氣。
任國忠也朝黑暗裡去搜尋,從那裡送來一陣涼幽幽的微風,他把身子靠得更近些,低聲的說:“如今是個沒王法的世界!這就叫做拔蘿蔔,去年拔了個許有武,人家到底是能幹人,見機得早,連家也搬走了,嗯,說不定哪天還要回來報仇呢。今年春上拔了個侯老頭,侯老頭的菩薩也沒有保佑住他。賠了一百石糧食。眼前呀,你看呵!可比去年還要兇。一來又打省裡下來了三個,孟家溝的陳武也教斃了,去年咱們村上總算沒死人,就不知今年怎麼樣呢?唉!”
夜風抖動著樹葉,李子俊的心也怦怦的跳著。他本來是個膽小的人,聽任國忠一說,便更沉不住氣了,不由的從心裡叫了一聲:“天呀!這要咱怎麼辦呀!咱有幾畝地麼,又不是偷來的,又不是搶來的,還不是祖先留下的?如今叫咱好受罪!老任呀!你說叫咱怎辦嘛!”
“看你這人,小聲點吧。”任國忠站了起來,繞著火走了一轉,仍沒有看到什麼,夜很靜,他便又走了回來,悄悄的安慰這個慌做一團的年輕的地主:“怕什麼,村子上又不只你一個財主,大夥兒一齊心,想想辦法。像你的佃戶,同姓的又多,說來說去都是一家人。他們就不看情面,也得想想後路。八路軍就能在一世?總有一天‘中央’軍要來的。你總得找他們去活動活動,老躲在園子裡就頂事了?”
“唉!”李子俊已經坐到了地上,攤開兩隻手,表現出一副完全絕望了的樣子,停了一會他又說:“唉!老任呀!什麼一家人,什麼情面,都靠不住了呵!如今是四面磕頭,叫人家爺還怕不應呢,唉!”
“那就老實的告訴他們,問他們將來還要命不要呵!大哥!平綏路又不通了,八路軍圍了大同,你說‘中央’軍還不會來麼?嗯……”
突然在他們左邊響起了腳步,兩人駭了一跳,都停止了聲音。任國忠更退後了一步,站到更黑的暗中去。他們屏住氣,慢慢的聽到那人走近了,李寶堂老漢挾了一床鋪蓋,提了一個籃子,從黑處走了出來。他一聲不響的把籃子朝李子俊面前一放,便朝小屋走去了。李子俊裝出一副關心的樣子問道:“路上不好走吧,今晚黑得很。寶堂叔,來吃一塊烙餅。”
他已經開啟了籃蓋。
“路倒沒有什麼,還有民兵查哨呢。他們在這個園子周圍查查,又到那個園子外邊看看,說是怕誰家沒有把狗拴好,讓它們出來糟踐果子呢。”
這兩人在暗中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任國忠又站了一會,聽到老漢走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