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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可不能同你們一樣。要是你們老頑固下去,咱就找二哥去,穿上一身二尺半,啥也不要了。那幾畝地會跟你們進棺材的。……”他的話只說得大家心裡更亂,老太婆也哭了,還要勸著那個慪了氣的女兒。家裡像死了人似的,屋子顯得空空闊闊。誰都憋住一口氣,誰同誰都像有仇恨似的,就這樣惶惶的熬過了一夜。後來還是老太婆想起了董桂花,她是婦女主任,又是親戚,總會知道些情形。她便叫媳婦來問問,看看究竟怎麼樣,她們也好有個打算。唉,逢到了這種年頭,真是新媳婦坐在花轎裡,左右都是任人擺佈呵!

李之祥聽他妹子說完了,也提不出好辦法,他覺得要是真的肯把地送出來,倒也是好事。本來麼,他家自己就種不過來,總是僱短工,一個人夠吃就對了,要那麼多地幹什麼?

要說鬥爭他這麼戶人家,那可不應該,他只說:“你們老三到底還是開通,有腦筋。到什麼世界做什麼人,如今就不時興那個有錢有勢壓迫人的那種勁兒。要是你公公真能聽他的,倒也好。人好人壞,人家眼睛看著的嘛,還能冤好人!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敲門心不驚,也別怕鬥爭。勸大伯二伯彆著急,路走到盡頭總會轉彎的,事情總有一天鬧明白。你男人已經當了兵,你怕個啥,總鬧不到你頭上。你放心,先回吧,等吃過飯叫你嫂子過去看看。”

他妹子走了,董桂花燒起火來,她也不同她男人說什麼。

她覺得有些迷迷糊糊,假如顧湧家也被鬥爭,那不就鬧到沒有安生的人了?

20 徘徊

吃過飯,董桂花到顧家去了。李之祥覺得渾身發軟,他答應替他大伯收麻的,也懶得去了。躺著又感到發慌,他便踱到巷頭上,那邊樹蔭底下蹲得有幾個人,看殺豬。李之祥走過去,他們笑著問:“割一斤回家吃餃子吧,比集上便宜,一百六一斤呢。”李之祥也只淡淡的問:“生病了?”“沒有,好豬肉。”“誰家的?大伏天殺什麼豬,要是一天賣不盡不壞了?”大家卻不答應他。隔半天,裡面那個叫王有才的後生才說:“是咱哥的。咱哥聽人說要共產了,他就這麼口豬,也捨得殺了。他說一年四季沒吃到什麼肉,大家都嚐嚐腥味兒吧。賣得出去就賣些,賣不出去就自己吃,多擱些鹽就不礙事。連挑到集上他都不情願,說費那個事幹嗎咧。”這倒把大家都說笑了。大家說:“村子上論有錢人,要輪到你哥可早呢,真是著的什麼急!”也有人說:“你哥真小氣,就是共了你們一隻豬,也沒關係。村上就這二百多戶人,不是大伯子就是小叔子,還請不得客?……”

李之祥也忘了問這群人為啥不下地去,自己又走開了。在大街上碰到了李昌,李昌的興致仍舊很好,他喊:“大哥,沒下地去?今晚還開貧農會呀!你早些來呵!”“嗯。”李之祥懶懶的答應。“大哥,得起勁的鬧,這是咱們窮人翻身的時候。你別信那些鬼話,說共產黨在不長,……”“嗯!”李之祥想到昨天李天壽告訴他的話,他說:“小昌兄弟,”可是他沒說出來,只說:“‘中央’軍有美國人呢。就拿咱們村子上講,唉,窮人心笨,咱們都是老實人,別人有搖鵝毛扇的,賽諸葛。……”李昌搶著說下去:“拔了他的鵝毛扇,怕什麼!只要心齊,就不怕。我看你這勁兒就不行。”李之祥決不定告訴他不,李昌卻走開了,只說:“害怕可翻不了身,晚上早些開會去吧,換換你那腦筋。”李之祥也不願再說了,心裡想:“唉,咱也想換換腦筋嘛,只是摸不開啦,咱們是翻不了身的。

唉,你們翻了身,可要站得穩呀,別再翻過來才好。“

大伯一家人都收麻去了,女人們也不知到哪裡去了,門上只剩一把鎖。同院子的人驚詫的問:“李大哥,你病了?看你臉色白的!”

他退回來的時候,又串到了他姑丈家裡。姑丈是個乾癟的老頭子,剛泥完了屋頂,從房上爬下來,一身都是土。看見內侄來了,張開兩隻手,趕忙朝裡讓,一邊說道:“怎麼,今兒閒下了?咱這屋一年拾掇的錢可不少,太破了。前一晌那一場雨,漏得夠瞧,院子裡下大雨,屋子裡就下小雨,院子裡不下了,屋子裡還在滴滴答答下不完。咱老早想搬個家,拿拾掇的錢添做房租,保險要住得寬敞些。只是,唉,別看你姑丈人老了,麵皮可薄呢,開不出口嘛。這房子也是殿魁叔爺的,幾十年種著人家的地,又是一家子,如今人家也在走黑運,牆倒眾人推,咱不來這樣事。哈哈,屋裡坐吧,看你姑媽窮忙些什麼。”他自己走進屋,在瓢裡含了一口水,噴在手上,兩手連連的搓著,洗掉了一半泥,剩下的便擦在他舊藍布背心上了。

這個在四十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