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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那天由兩個某某同志親自作陪的酒宴,自始至終氣氛熱烈。雷秘書居中,兩個某某同志像麻將牌一樣,一邊插一個“接應”。下來是我們老闆,下來是縣裡一位分管招商引資工作的副縣長,再下來是我和李小南。然後是兩辦(縣委辦、政府辦)主任。“茗煙”這一角色移交給了縣接待辦主任。接待辦主任是一個年齡比兩個某某同志還要大的男同志。我初步目測了一下,他的年齡應是五十多歲,比餘宏進略小一點,比陳奮遠略大一點。推測他比餘宏進小,是看他腦殼上的毛髮。餘宏進早已滿頭飛雪,而他只是華顛相間;推測他比陳奮遠大,是看他臉上的褶子——他臉上的褶子比相聲演員李文華臉部的褶子還要密。一道褶子與一道褶子之間的距離,比一片暖氣片與另一片暖氣片之間的距離近得多!如果陳奮遠臉上的皺紋是一個拉開的手風琴,這位接待辦主任臉上的皺紋就是一個合上的手風琴——表述得準確一點,應是手風琴拉開或合上的皮製風箱。

宴飲間,接待辦主任始終弓著腰滿臉堆笑垂手侍立一側。他的主要任務是用一雙靈敏的眼珠子始終盯緊某某同志和某某同志手中的酒杯。某某同志和某某同志都不喝酒,只要他們一端起酒杯,接待辦主任便趨前一步,利索地搶過來不由分說倒進自己嘴裡。有時兩個某某同志同時端起酒杯,他乾脆雙手同時伸出,同時將兩杯酒接過來。我那天有個“驚人”的發現,接待辦主任雙手端著兩杯酒時,總是先將第一個某某同志的那杯酒倒進嘴裡,再將第二個某某同志的那杯倒進嘴裡。他雙手同時端兩杯酒至少在十次以上,可卻從未先將第二個某某同志的那杯酒往嘴裡倒。有一次已將那杯酒送到嘴邊,脖子正準備像我寫的那份材料標題一般,向上“揚”那一下時,卻又突然有點燙嘴似的迅即將那杯酒移開,將另一杯酒倒進去,定定神,才又脖子一仰,將第二個某某同志這杯酒倒進去。我那天發現這一點後,不禁在心裡暗暗稱奇——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那天雷秘書顯得格外興奮。他一落座,發現了李小南,眼睛一亮,隨即便巧舌如簧,妙語如珠。飲酒時十分爽快,毫不推辭。有一次他和某某同志碰杯後將那杯酒往嘴裡倒時,一邊倒一邊撩起上眼皮向對面的李小南看過來。就像當年邱少雲所在的那支潛伏部隊,脖子以下一動不動,只是將插滿樹枝的腦門兒向上抬了抬。那天雷秘書顯然是“一箇中心兩個基本點”:一箇中心是以喝酒為中心,兩個基本點是某某同志和李小南。他一邊和兩個某某同志應酬,一邊時不時多情地往李小南那兒了一眼,兩道目光像從爐膛裡躥出來的兩支不安分的火舌,不停地被風吹拂,向李小南那邊傾伏。而我則是“一箇中心一個基本點”,一箇中心是以老闆為中心,一個基本點是像那個接待辦主任代兩個某某同志喝酒一樣,不停地代老闆喝酒。那天的中心是雷秘書,我們老闆馬方向顯然有點受冷落。為了使老闆不受冷落,我頻頻舉杯邀酒來營造我們那個方位的熱烈氣氛。起初我還代李小南喝酒,但雷秘書很快吃醋地衝我嚷嚷起來,明確提出要剝奪我這項權利。我樂得順水推舟,將這項權利拱手相讓。雷秘書代李小南喝了第一杯酒後,竟高興地衝我拋來一個媚眼。那天的酒席十分有趣,就像一個酒廠的生產車間,始終有三條流水線:接待辦主任不停地代兩位某某同志喝酒,我不停地代老闆喝酒,雷秘書不停地代李小南喝酒。

席散後我跟雷秘書到他房間,他突然從手包裡掏出一堆票據整理起來。有計程車票,有百元、五十元、二十元、十元的餐飲票,還有兩張五百元的。他沉著臉點票據時,我早到我房間將五千元錢塞進我們玻管局印製的那種公用信封裡,再到雷秘書房間,進門時背過一隻手將門鎖按鈕吧嗒按下去。當時雷秘書剛將那沓票據清點完,拉開手包拉鍊正欲裝進去。我伸出一隻手將他拿票據的手輕輕止住,另一隻手十分敏捷地拿出那個信封扔進他手包裡。接著我將他的手包拉鍊拉上去,順勢將他手中捏著的那沓票據接過來,快速地扔進我的手包裡。這一系列動作完成後,笑著對雷秘書說:“早就想給你辦點事了,沒有機會,今天終於讓我抓住機遇了!”

我一個“抓住機遇”的說法,博雷秘書粲然。他問我:“能處理?”(指能報銷)“當然!”我回答他。接著又說:“辦公室主任是幹啥的?不就是為領導搞好這些服務的嘛!”他又直白地問我:“多少?”(指我給他包裡塞進去多少錢)我說出數字。他驚奇地瞪大了眼睛,說:“我這些票據恰好是四千九百九十五元,只差五元,你怎麼像長著一雙火眼金睛似的。”我笑了笑,說:“只差五‘元’,說明咱倆有‘緣’——心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