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瀛棘王止住了他的話,抖了抖馬鞭,點給他看。漫山遍野的狼群之後,果然冒出了一線黑乎乎的高大身影,他們口裡吹著尖利的呼哨,驅趕著那些狼向前而來。雖然距離遠看不分明,但他們的胯下騎著的,分明是一匹匹碩大的狼啊。
瀛棘王腰背筆挺,像一座山一樣地坐在馬背上,喃喃地道:“好個鐵狼王,好一支馳狼騎。”
那些騎在狼背上的騎者越過那道窄窄的溫泉河,呼哨而來,少說也有三千人,來回衝突,驅趕著數千匹狼,將黑草丘四面圍了個水洩不通。瀛臺合的心隨著越來越多的馳狼騎在河岸邊現身沉入了深谷,不算那些狼,單單是這些騎兵人數也在三千以上。他們又聽到了三聲低沉的牛角號,順著空曠的雪原遠遠地傳蕩了出去,狼群聞著空氣裡的血腥味,哀叫著,擁擠著,後退開了一箭之地,只有那匹襲擊過瀛臺合的黑色巨狼全身長毛烏黑如墨,銅一樣堅固的頭邊歪呲著白牙,滿不在乎地小步地跑著橫過空地,似乎對這邊廂如林的槍戟和弓箭毫不放在心上。
我父親瀛棘王突然猛力一夾馬鐙,越陣而出。自瀛臺合以下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老侍衛要跟上去,卻被瀛棘王擺起一隻手來制止了。他獨自勒著雄壯的踏火馬,慢慢走到空地正中,臉色不變地大聲問道:“是鐵勒延陀兄弟嗎?請出來說話。”
河對岸突然響起了一個雷鳴般的聲音:“原來哥哥還認我這個沒福氣的異母兄弟啊。”
這個聲音滾雷一樣橫過黑草起伏的坡地上空,群狼猛然間一起仰天長嚎,戰馬聽著那慘厲的號叫嗥叫,不安地倒騰起腳步,甚至有一些馬嚇得流出尿來。
“我怎麼能忘記,你身上,同樣流淌著我們瀛棘部巨熊的血呢。”瀛棘王低沉地說,他的身形宛如一座沉靜不動的大山,聲音盤繞著他,就如空谷中嗡嗡的迴音。
對岸那些狼騎士的暗影中,有一座龐大的影子慢慢地移動著,如同暴雨來臨前的堡雲迅速變大,那個如雷般的聲音也越來越響:“當年你忝為前山王時,殺我生母和哥哥,又將我逐至北荒,你們扶風氏族的妃子生的兒子是兒子,我們鐵勒部落雖小,妃子生的就不是兒子了嗎?”
我另一個叔父鐵勒延陀在黑暗中慢慢顯出身形來,他騎在一匹金黃皮毛碩大如老虎的巨狼背上,那匹狼肩膀粗壯,上面聳著毛扎扎的一片風捲葵尖刺鐵背甲。鐵勒延陀身上著褐色虎皮倆襠鎧,雙環刀插在腰間,濃密的鬍鬚打成辮子,目光凌厲如刀。這是他第一次跨入到這個家族的故事裡。
我三哥瀛臺合吃了一驚,認出了他。這位瀛棘王我父親的異母兄弟,他的叔叔鐵勒延陀,正是那天從七曲弓兵手中救下他來的蒙面人。那人當日衣裝破敝,氣度蕭索,看上去便如一浪跡天下的武士首領,此刻騎在翻騰咆哮的巨狼背上,狂囂張揚,卻似如統帥百萬的大將元戎。他的目光掃至瀛棘陣前無論哪一位久經風雨的老人臉上,都如冷鋒般讓人不寒而慄,這些人心下里明白,只要這個濃須漢子眉梢一動,身後那數千匹惡狼組成的風暴,勢要一衝而上,拍碎瀛棘獵手組成的那一排暗黑礁石。
如果說我叔父鐵勒延陀像一股坐立不定的旋風,我父親瀛臺檀滅便是風暴下不動的萬仞巖壁,不論鐵勒延陀怎麼樣咆哮跳叫,他都淵停嶽峙,連坐下的馬都一動不動,如同一座雕像。他安然地道:“你們私自逃回鐵勒部,三番五次不聽勸誡,已違父王意旨;後來你奪走我的妻子,留難三月,我不攻你鐵勒部,怎能救她回來?”
鐵勒延陀大笑,笑聲宛如夜狼對月的淒厲嘯聲:“嫂子過鐵離原,被盜匪欺負,我將她救出,做弟弟的留嫂子盤桓幾天,有什麼不該嗎?我以禮節對待嫂子,沒有不恭敬的地方,可你殺我妻子,卻全不顧她肚子裡還有六個月的孩子。”
“你妻子是白氏那顏白烈達的女兒,白烈達勾結外戚,叛上做亂,被先王下令車裂,全家都要坐斬,武威衛到鐵勒部要人,你卻想放她逃走,我奉先王命誅之,以正君威。”瀛棘王鐵一樣的面容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巍然不動地說。
他們說這些事的語氣平平淡淡,瞭解這些舊事的老臣們也就罷了,瀛臺合等少年們聽了卻是心如冰涼。瀛棘王和鐵狼王言語間表露出來的仇恨似乎越來越深不可解,而那些少年們看到鋪滿荒原上的那些狼,低低咆哮,也越來越似聳動不安。
我叔父鐵勒延陀轉頭看著身後那些狼綠色的猙獰目光和馳狼騎兵手裡冷冷的刀光,他腳下那片蕭殺的戰場上尚有許多僵臥的屍體,有狼的也有人的。坐下的巨狼兇猛地跳騰了一下,他狠狠地掐住狼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