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貫水楠沒有明說,僅是抬手掩唇吃吃笑著,卻分明是不屑的神色。
這種嗤笑,在諸多與她容貌相近的人臉上,銀髮男人已數次見過——
雪膚烏髮的男男女女,依仗超凡的智力與美麗的皮囊恣意妄為,將別人視作可任意驅使的工具,或者是可隨意褻耍的玩物;他們共享同一個姓氏,擅長用充滿魅力的良善外表偽裝自我,只露出一雙雙深淵般的黑瞳,蟄伏在見不得光的暗處。
她也會成為貫家人嗎?
凌凜心中一寒。
——是的,她果然成了貫家人。
“你才意識到?我的姓明明就顯眼地擺在那裡。
凌叔叔,好歹算半個親戚,我還以為你會和我們一樣聰明,真讓人失望。”
短短几年,天真已在貫水楠眼中消散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瞳底猛漲的瘋狂闇火。
……
……
思緒回到現在,於戒毒醫院的單人病房中,望著面前這個五官長相和貫水楠頗為相似的青年,凌凜幽幽作出警告:
“小江,養虎為患,我建議你慎重考慮貫水楠的去留。”
青年衝他不滿地抱怨:
“囡囡確實做得不對,但沒必要把話說得這麼刺耳吧,‘禍害’都用上了,至於嗎?”
“袒護也要有個限度,我可是差點丟了性命,”
銀髮男人冷冷說道,“而且對你來說,貫水楠確實是個禍害,今天她能因幾句口角便欲置我於死地,明天她就敢為幾件小事得罪不該招惹的勢力。”
“滑坡謬誤不可取,”
江河清撇了下嘴,“放心吧,現在起我會對她嚴加管教,保證從今往後她都不敢擅作主張,只能在我的指揮下四處霍霍。”
“不,你才是最需要小心她的人。”
江河清挑眉,“怎麼說?”
凌凜看著他,“她也想當貫家家主。”
“嘁,搞得這麼鄭重其事,我還以為是江湖寧勾搭上了東埠警局,準備把江河清論斤賣給林深呢,結果就這啊?”
顯然對此不以為意,法外惡徒打了個呵欠,“想當家主還不正常,哪個貫家人不想?再者說了,囡囡可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哼,要不是不能指定接任者,她已經是‘貫家少主’——或者‘貫家少東家’‘貫家少掌櫃’,怎麼叫都行。”
凌凜輕嘆一聲,“你明知道半先生不會同意。”
“老傢伙愛同意不同意,現任家主是我又不是他!”
江河清翻了個白眼,“我鼓勵囡囡將來去爭家主之位,有什麼問題?沒有目標怎麼進步,虧你也是教學生的。”
“但你正值壯年,貫水楠又急功近利,她未必有耐心等你老去。”
說著,銀髮男人做了個暗示性的手勢。
青年瞥了一眼,咧唇嗤笑,露出森森利齒:
“她要真有這個膽量和本事,大可一試。”
“她會的。”
琥珀色的眼瞳微微眯起,銀髮男人沉聲警告,“貫水楠是典型的貫家人。
和貫家打交道這麼多年,我很清楚你們是怎樣的一群人——遺傳性腦部畸形,家族性精神變態,天然天生之‘惡’——貫氏整個家族皆是如此,貫水楠也不例外。”
“只因為和其他人生得不太一樣,我們就該被稱作‘畸形’?”
法外惡徒抗議。
沒有受他干擾,凌凜繼續自己的話題:
“小江,我敢說,無論你選擇以何種方式教養貫水楠,效果都不會理想。
若你對她忍讓縱容,她就會覺得自己優強於你,然後她會開始嘗試徹底將你踩到腳底;若你對她打壓管束,她也只會暫時示弱,實則謀劃於某一日割斷你的脖頸。”
伸手搭在青年頸側,男人五指微曲,恰似惡狼張口咬住他的咽喉。
法外惡徒第一時間拍掉了這隻威脅感十足的手,像是擔心再過幾秒,自己就會剋制不住折斷凌凜手腕的反射衝動。
嬉笑的神情從臉上收起,他坐直了身,接著湊近,好將對方的全部表情舉動都收入眼底:
“短短几天之內,已經有好幾個人或明言或暗示地要我放棄江湖寧,你算第四個,真的只是巧合嗎?”
聽出了青年的言外之意,凌凜淡淡回答,“不是半先生的指令。”
這個男人說謊時會不自覺微笑,但現在江河清只看到他抿緊的唇角。
“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