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被三個大人矇騙和脅迫,花五文錢買了一碗酒,這本來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了。
可孩子的媽是個街頭巷尾有名的潑婦,哪裡能容許孩子被這麼欺負?
於是,她堵在崔氏飯莊的門口整整罵了五天。
從夥計罵到掌櫃,從酒莊罵到飯莊,整個汙言穢語、滿嘴噴涎不絕口地罵;賊頭鼠腦、臭短臊長,沒好氣地胡嚷。
直罵得整家店裡的夥計都不敢冒頭,直罵得全城百姓都知道他兒子受了天大的委屈。
到最後,荀氏實在架不住,這才賠了那潑婦五吊錢,總算堵住了她的嘴。
直到這時,大家才想起陸川讓所有酒莊門口張貼的告示,人人都傳頌陸川才是真正有良心的老闆。
幾番爭鬥下來,將陵崔氏把裡子和麵子都輸得一乾二淨,
明明崔氏的財力、人力、聲望都要遠勝陸川,可偏偏就是鬥不過他。
最終無奈之下,崔鳴陽只能選擇用些下三濫的陰招。
黃崖山,位於清河郡、濟北郡和齊郡交界之處,跨二府三郡,是典型的三不管地帶。
黃崖山上有黃峰、崖峰兩座山峰相鄰,其中黃峰地勢平坦,可供上下交通;而崖峰四面都是懸崖絕壁,只靠一座三丈長的木橋連通黃峰。
崖峰上有一座土匪營寨,喚做黃崖寨,寨內屯兵上千,糧食、兵器俱都十分充盈。
將陵崔氏遣家丁崔鵬來到黃崖寨,以重金請黃崖寨當家黃石旦出手,對付陸川。
黃石旦聽了崔鵬的話,問道:“我聽說那陸川兵精糧足、戰力強悍,更有雷法助陣,我如何能是他的對手?”
崔鵬說:“陸川和鄭興瑤二人的軍隊滿編不過六百人,況且大部分都在青州府老家,身邊只不過一隊女兵而已。黃當家兵力上千,又有黃崖山天險,無論是對敵還是自保,全都綽綽有餘,何懼陸川?至於那所謂雷法,不過是些許障眼法罷了。”
見黃石旦有些心動,崔鵬又趕緊說:“黃當家,你若出手,這些禮物便是你的。崔家主說了,若是能把陸川殺了,這些禮物再翻三倍送上。”
看著眼前滿是黃白之物,黃石旦真的心動了,他把心一橫:“好,我便去會會那陸川!”
崔鵬又說:“如今陸川躲在昌達縣城裡,怕你不好用兵。我有一計,可讓陸川主動離開縣城,到時候任憑大當家施展手段。”
黃石旦忙問:“計將安出?”
崔鵬答:“陸川在山腳下的胡家莊收了一片地,養了一個佃戶。只要黃當家的把這家佃戶劫了,陸川必來報仇,到時候就是黃當家動手的機會。”
黃石旦聽後皺眉:“陸川這麼大個財主,能願意為了一個佃戶過來出頭?”
崔鵬說:“黃當家有所不知,這陸川重情義,那些鄉野愚民都喊他作大善人呢。正因如此,所以陸川必定會來的。”
黃石旦一聽大怒:“我們雖為匪寇,可最看重的就是情義。你讓我對本地窮人下手,還要殺害重情重義之人,連壞我兩條規矩,我怎還能容你?你自下山去吧。”
崔鵬連忙改口道:“大當家且慢,那陸川實際上是個貪汙贓官,腐敗惡吏,他身為朝廷七品武官,名下卻經營著許多田產和生意。陸氏商行的酒水布匹,無不是短斤缺兩、以次充好,那些商人都是迫於他的淫威,這才賣他家的貨。”
黃石旦的兩根手指慢慢捻著腮部黑痣的長毛,眯著眼問:“你所言是真?”
崔鵬向上拱手:“千真萬確!至於那佃戶,確實是無辜的,大當家不必對他下殺手,事後再補償他一些財物也便是了。”
“既如此說,”黃石旦點點頭:“那陸川果然可惡,人人得而誅之。崽子們,隨我下山一趟!”
當夜,三名土匪闖進了胡家莊胡杰的家裡,乒乒乓乓砸了一通,搶走了陸川留給他娘看病的八十兩銀子。
胡杰拼命想要阻止,卻根本不是土匪的對手,被推了一跟頭翻倒在地。
胡母本就身染沉痾,見此情景當場氣得吐血,捱到半夜終於撒手人寰。
事情到了這一步,胡杰已經顧不上許多了,他第一次踏過了青州府和兗州府之間的界碑,徑直跑到昌達縣城。
胡杰來到縣城下的時候,才剛剛到丑時,城門還沒開。
於是他只能蜷縮著坐在城門洞裡嚎啕痛哭,邊哭還邊嚎,喊幾句“老孃命苦”,又念幾句“陸川救命”。
漆黑的夜晚配上悲切的哭訴,聽起來格外悽慘,格外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