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厭倦和仇恨,還可以那麼甜蜜、可口和肥美,甚至會不由自主地——喝了下去……
“想不到,也不算小嘞,嘻嘻!”在古井邊,鍾晴一邊清洗著雙手,一邊笑嘻嘻地看著他。
他沒有吭聲。
“怎麼?沒什麼味道?”她輕輕地踢了他一腳,在恍惚中,他差一點兒跌進了井裡。
他看著水中的倒影,看見自己的臉紅得比關公還紅,甚至像包公一樣黑了。
“不會被人發現吧?”
“你不說,誰會發現?”她澆著井水,清理著自己弄亂的頭髮,他突然發現,她竟然那樣地嫵媚,像多年前他見過的那個即將成為他叫嬸嬸的搭著紅蓋頭的面帶羞澀的桃花的新娘,正是那天晚上,讓他多年以後,第一次做了春天的夢。
後來,他才知道,她叫花花。那是一個夕陽西下的黃昏,她坐在一輛二十八寸的腳踏車的後座上,一個壯實的前輩扶著車把,一個壯實的後生就推著後座,扶著她身子的,應該就是她的老公,他的叔叔吧,從七高八低的石階上抬上來,搖搖晃晃,盪盪悠悠,蕩上禾場上來。
一抱下車,她就坐在竹椅上,照例,腳是不能著地的,踏在一個很大的簸籃裡,臉是不能被人看到的,頂著鮮紅的紅蓋頭,天日是不能見的,雖然太陽已經落下山去,一片如血的殘陽,一個五六十歲的成熟婦女,在她的頭頂上端著一個竹篩。
到處熱鬧非凡,在這將夜未夜的時候,禾場邊溫著黑陶罐子米酒的紅燙燙的火屎還沒有滅,一明一滅地閃著溫暖的光,映照得她胸前紅通通的一片。她腿腳手臂全筆直,紅衣服紅褲子紅鞋子,沒有一點兒褶皺,坐得端莊神秘,全山窩的人,都在猜測,她會長得有多漂亮。後來,老師教給他的端莊、苗條、窈窕、嫵媚、妖嬈、金蓮、婀娜、嬌豔,他都能且只能安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