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灼喝完兩杯,忽然道:“我雖然沒看出她是刺客,但我知道她是什麼身份,目標是誰,又為何要殺人。”
“哦?”李相夷不信。
但他沒有問,而是自己又將人仔細地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看看有什麼疏漏。
“她應當是柳扶風的同門,但我卻不能鎖定是誰。”
“她的目標該是賀大人。”
“至於動機,我想僅憑看是看不出來。”
他索性先一連喝了三杯,“你說說。”
“這姑娘是為母報仇,來殺賀大人。”
李相夷仔細回憶了一下今夜‘碧玉蕭’和賀大人的言行,仍未明白葉姑娘憑何推斷,於是眉頭緊鎖道:“願聞其詳。”
葉灼慢悠悠地從頭說起。
“賀大人是文壇領袖,身上還有軍功,此次被貶的根源是當朝宰相宗政煊赫政見相左,找了個文字獄的由頭。”
“可皇帝若真想貶他,就該貶去嶺南那種做不出政績來的地方,揚州這種運河重鎮,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有意讓他來整頓鹽道。”
“所以李門主斷定她的目標是賀大人,是因為你一早知道揚州有許多人想要暗殺他,甚至你來赴宴還帶了百川院的暗樁。”
“可是李門主猜錯了。”
“你說此人武功跟柳扶風相當,而且剛擊殺她不久,匆匆處理傷勢後就來赴宴——可見不是有組織的,那就不是宗政家或者鹽商的走狗。”
“所以我猜,她沒有同夥,也沒有途徑知道今日客人的名單,故而守在路上挑選目標——屬於有機會就殺,沒有機會就再等等,即便耗上一生也無妨——這顯然是私仇呀。”
“李門主覺得她是‘碧玉蕭’的同門,是因為臨時決定扮做‘碧玉蕭’,卻能把她的模樣神態學得十成像,無懼與武林同道近距離接觸。”
“所以,她原本就熟識柳扶風,甚至熟悉她的武功。”
李相夷心中暗自稱奇。
他確實是這麼推斷的。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跟得上他的思路,比百川院那些生瓜蛋子真是不知強到哪兒去了。
“可是李門主不覺得自己的兩個推論有些前後矛盾嗎——這姑娘就算不是柳扶風本人,但既然師出同門,便也是精通音律之輩,為何不因我吹奏紫玉簫而憤怒?”
李相夷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我只知柳扶風為人自持清高,她的同門卻未必如此。你於樂理一道造詣非凡,剛剛所吹的曲子乃是《猗蘭操》,並非靡靡之音,但凡心胸開闊之輩都不會因此憤怒。”
“僅僅是不會憤怒嗎?”
“葉姑娘何意?”
“李門主賀大人都覺得自己是君子,又都覺得琴蕭乃君子之樂,我吹《猗蘭操》時,你們都露出得意之色,覺得我是在歌頌你們吧?”
李相夷挑眉,怎麼,難道你還是在諷刺我們不成?
“可是柳扶風沒有任何表情。”葉灼話鋒一轉:“若按李門主的說法,精通音律之輩,要麼覺得我趨炎附勢,辱沒名蕭,要麼就該反過來,覺得我淪落風塵仍有傲骨,目露讚許才對呀。”
“她沒有表情,是強自按捺住了——可讚許無需壓制,憤怒才需。”
李相夷是聰明人,這麼一說立即就懂了。
“李門主剛剛又說,柳扶風對她的獨門武器很看重,除非殺之不能奪取。”
“那麼這個姑娘的心態就很矛盾了——她原本只是來撞運氣,看看有沒有潛入宴席的機會。”
“而當時人來人往,從她看見柳扶風過來到她走進小院,可沒有多少時間,再算上殺人換裝,她幾乎是在瞬間就決意殺人了。”
“你想想,賀大人設局本就是為了廣泛交友,又怎會介意多雙筷子?正常人的思路,不應該是想方設法請同門帶自己混入宴席?”
“而這個姑娘沒有絲毫猶豫,即刻決定對同門痛下殺手——”
“柳扶風出自素心宗,此派功夫以內力融入音律來攻擊,而音樂又最容易體現人的心緒,如此心狠手辣之輩,很難一直潛伏的。”
“所以我猜,她並不是天性狠辣,而是最近被仇恨矇蔽了心神。”
“她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去赴宴,很可能是因為——她要接近的那個人,也熟識她。”
葉灼語出驚人。
“她是賀大人和京中名妓‘湘妃’的女兒。”
李相夷震驚莫名。
“賀大人風雅,琴棋書畫都精通,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