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柔柔看了他一會兒,被看得不自在,他冷臉將轂車轉了個面向背對她。
宋卿月站起身,目光四尋後,朝鏡臺走去。
“披散著頭髮看著頹廢,也不便進食,我先給你挽發吧!”
崔康時目光落在花窗外,聲音微抖,“頹廢?本公子就喜歡頹廢,用不著你來操心!”
於鏡臺上,宋卿月看到他常戴的鵲尾長冠,便心上一動。
初見,崔康時便是戴著這樣的冠子,滿身玉佩金飾,搖著扇子與她插科打諢。
他身上,質為謫仙之質,氣是銅鏽之氣,飄然世外與財大氣粗並蓄一身,開口便是上萬兩銀子的加成與她爭搶鋪子,教她好生不喜。
可眼下崔康時卻像個脆弱的書生,滿是死要面子的強硬。
拿著冠子與梳子,她走到轂車後,將冠子放到他懷裡,拿著梳子給他梳髮。
“先束好髮髻,我再餵你吃飯!”她笑盈盈道。
崔康時卻將懷中的鵲尾長冠抓起,重重擲到地上,暴喝:“滾,滾,滾……”
“砰”一聲,玉冠於木地板上折損成兩半,嚇得宋卿月心頭一跳。
還未反應過來,崔康時又伸手抓住她的手,粗魯地搶奪她手中的梳子。
奪走梳子時,梳齒重重劃過宋卿月的背手。
她“噝”地痛呼一聲,梳齒將她手背劃出數道傷口。
崔康時本欲將梳子從花窗擲出,見她捧手而呼,再見她手背血淋淋一片,神色頓時一慌。
一棄手中梳子,他將她的手拖過,掀起雪白的中單衣襟擦拭著血,連疊聲問:“疼嗎?疼嗎?”
她咬唇默了一默,任他慌亂地為她拭血,繞到他身前蹲下。
仰著臉,噙著淚衝他點頭,“好疼!”
崔康時看了一眼她,眼底滑過懊惱,扭頭衝月洞門高聲,“來人!”
宋卿月將手抽走,倔強道:“你不讓我梳頭,不讓我餵飯,手背這傷我便不包了!”
崔康時將她臉上的狡黠看入眼底,眸底微澀……
他昔為玉樹臨風、舉止有度的崔家長公子,今卻於轂車之上安身,行止舉動不由己。
這般廢人一樣的處境,他不欲活!
可縱使他日思千種自戕的法子,意念裡從面前的花窗上跳下去一萬遍,他也必須在交待好家族事務前苟延殘喘!
更何況,眼前這個滿臉無賴的女子,又身不由己,闖進他清理得一乾二淨的心扉。
崔康時心神一晃,腦中跳出宋卿月站在山崖邊,威脅即墨江年時的樣子。
崖風將吹得她衣袂翻飛,髮絲亂舞。她眼神決絕,要即墨江年放過他的語氣不容置喙。
那一刻,他心中溫暖而饜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