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宮中憤慨而出,即墨江年揮退跟隨的親衛,便連趙正奇也未帶。
騎著雪蹄玄馬,他空白著腦子緩行於長街。
夕陽將落,餘燼灑他滿身金光,街道兩側雖葉翠花濃依舊,他卻沒了晨時去見宋卿月的激動與渴望。
腦中閃過那尷尬的一幕,他倏忽便紅了眼。
若不能與宋卿月生子,他當如何說服皇帝娶她?
縱皇帝允他娶她,他眼下這情形,又安忍娶她、負她?
於他恍神之際,遠處一醫館眺入眼眸,其牌匾下有鎏金小字——“治下無病,名揚千古。”
“本王病了!”他幽幽輕聲。
……
醫館內。
鬚髮俱白的老郎中搭手於脈上,闔目問:“郎君何病?”
即墨江年艱難地嚥了口唾沫,決定毫無保留,便紅了臉輕聲:“不能人道!”
老郞中聞聽,緩抬眼簾一瞪他,“郎君想戲耍老夫?”
即墨江年一怔:“耍戲?不知從何說起?”
老郞中甩開他的腕子,毫不客氣道:“郎君腎脈沉而有力,精氣俱旺,斷不會不能人道。”
即墨江年半信半疑,紅著臉再道:“咳,我行、未行房事便……”
待他豁出去,將與宋卿月那情形講畢,老郎中點頭緩緩,搖頭晃腦地開釋。
“原是個未通人事的郎君。月缺則盈,水滿則溢。郎君值鼎盛之年,腎精充裕無以渲瀉。這一動情、一緊張,收攝不住實屬正常。”
“女子為陰,男子為陽,陰陽皆過猶不及。郎君陽氣太過盛旺,與女子多試試,陰陽平衡後自然就好!”
心中陰霾散盡,原是虛驚一場!
即墨江年朗眸生喜,緩站起身輕聲:“……多謝郎中提點!”
倍付診金後,他千謝辭去。
夕陽盡落,天邊唯餘一抹金線。
踏霞歸去,風也迷人,花也迷人,坐于飛馳的馬背上,即墨江年忍俊的臉——也甚為迷人!
勒馬於香坊街對面,他靜靜望入香坊。
香坊內,宋卿月正就著明黃色絹紗宮燈算寫著小賬。
恍惚間,他似看到,他與宋卿月兒孫滿堂,闔府亂竄的情形……
“駕”,他輕聲一呵,心頭滿滿當當、踏踏實實地勒轉馬頭,朝靖王府緩行。
今日從晨起到晌午,他因心中無底,急著霸佔宋卿月,兩度對她無禮,她皆忍了,更險些將身以付。
她都這般了,他還有何不放心?
宋卿月說得沒錯,圓房一事於他、於宋卿月而言,皆是人生頭次大事——當挑良辰,擇吉日。
他眼下不能給宋卿月婚典,更不能給她名份——此次圓房,他須珍她重她,要她永生難忘。
三月廿七日,也便是後日,正是他二十六歲生辰。
以前於宮中每及生辰,雖無群臣慶賀,亦無陛下賞賜,旦有母妃在,旦有母妃為他備一樣生辰小物,皆能讓他歡欣雀躍。
後去沙洲十年,他便再也未賀過生辰。
此回與宋卿月圓房一事,便是他十年以來,盼之已久、最好的生辰禮。
皇子公主嫁娶前,房事一事,由來為宮中女官教化。但他怕羞,更不願親近別的女子,便打算向內侍省宦官請教。
只他沒想,一推開府門,便見張常侍一瘸一拐地惶惶迎來,說是陛下派來一群太醫署的太醫,正等著為他拿脈。
即墨江年俯仰天地,惱怒了目光,深深撥出一口鬱悶的長氣。
那個深居宮中的老皇帝,是恨不能扒光他的衣服,讓他光溜溜行走於世,不留他半分隱私?
靖王府正殿中,十多位太醫嚴陣以待。
此前於宮中時,張常侍與樞密院的石蔡二使,被暴怒的皇帝各打了十大板子,嚇壞了太醫署的太醫們。
接到聖喻後,怕被靖王不舉之事牽累,太醫們當即就坐上馬車到了靖王府,只是沒人知曉靖王去向。
一待靖王陰沉著臉入殿,當即,太醫們蜂湧而上。
太醫們一個個輪流上前,靜著十二分心為靖王把脈,細問病情,便連起夜次數,二便形色都未放過。
最終,太醫們得出的結論是——靖王無恙!
於是,眾太醫給即墨江年配了些養腎益精的藥,正準備如釋重負地離開時,即墨江年的朗目忽地亮了。
他拉住年長的何老太醫,也沒顧臉面,向何老太醫細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