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後,出了廿安宮,沈明仕正待蹬上香車。
身後,沈明勳手提袍子,踏雪“咯咯”,氣喘吁吁跑來,一把扯住他的胳膊。
“大哥,崔康時在朝堂上與皇帝眉來眼去,扭成一股勢,全然未把你我放在眼裡。”
沈明仕轉身蹙眉斥道:“一日不打下上京,他一日便是永安朝廷的皇帝。有什麼話同我回府邸說,在外面瞎嚷嚷什麼?”
斥罷,沈明仕提袍踏上足凳鑽入車廂,見車下的沈明勳氣猶不忿,伸手掀著簾子衝他道:“還不上來,年紀一把大了,行事還這麼衝動?”
沈明勳咬了咬牙,一提袍子上了沈明仕的車。
一掀斗篷才坐定,沈明勳便沉聲向沈明仕道出一個訊息,聽得沈明仕險些一巴掌扇過去。
“我將崔家二公子、三公子抓了!”
“讓你嚴監崔家人動向,你抓他二人做甚?”
“那二人年前帶巨財出關,於外關各國遊走,賄賂各國皇室,意圖插手他國緊要營生,以便舉族遷移。若再不抓了刑訊,拿到崔康時金蟬脫殼的證據,難道要坐視崔康時將巨財挪走?”
“那二人現在何處?”
“在我府上,已刑訊逼供七日。奶奶的,果然是商人出身,視財如命,二人死活不交待。”
沈明仕大怒,終於揚起巴掌扇到沈明勳臉上,怒斥:
“財不入危境。去年年末南闐大軍四處出擊,以致關外各國紛亂。以崔康時穩妥的性子,他會向關外轉移屁的財?打草驚蛇,你糊塗!”
沈明勳捂臉委屈:“我哪知曉這些彎彎繞繞?”
“動手前,你就不能先同我支會一聲!”沈明仕暴怒,又一掀簾衝車頭大喊:“轉道去太保府!”
*
正月二十八日夜裡,崔府起了一場小火,小火生於崔家後宅主臥內。
珍娘貪玩,於火盆中點燃一根火把,要去院中燃煙花玩耍。
哪料小孩子恍了神,火把晃過窗紗引燃,火煙隨之燎到妝臺、琴臺等傢俱。
大火急生,火借風勢暴漲……
好在劉喜翠眼疾手快,一把扯下簾紗,當即一壺熱茶潑去,將燃著的窗紗澆滅。
崔康時大怒,欲責珍娘,宋卿月不以為意,抱住驚恐大哭的珍娘好生安慰。
崔康時性喜整潔,見屋內傢俱滿是煙火色,當即命人去傢俱鋪子重定妝鏡琴臺,商戶數日後送來。
翌日,崔康時帶宋卿月出發去饒陽祭祖,一大早,崔府門外便停滿了華車。
車隊前後,銀盔銀甲的五百位羽林軍執龍旗金戈,列隊夾護。
宋卿月坐在隊伍正中一輛高大寬敞的香車內,懷抱襁褓裡的玉衡,笑向身邊的珍娘道:“你看你這弟弟,睡得跟只小豬似的。”
珍娘伸著脖子,扒開襁褓一看,果見玉衡睡得口水長流。
眨了一眨眼睛,她認真道:“孃親,長壽老叫我‘崔真豬’,小豬的豬。要不給弟弟起個小名吧,叫他崔真狗,小狗的狗。這樣,長壽便不只罵我一人!”
崔真豬?崔真狗?
宋卿月默了又默,忍了又忍,終還是沒忍住,大笑出聲。
珍娘仰著小臉,也衝她“嘿嘿嘿”地傻笑。
宋卿月騰出一隻手,重重揉了一把她毛絨絨的小腦袋,爽快道:“好,娘聽你的。弟弟小名就叫崔真狗!”
話落,母女二人聞聽一通“噗噗噗”的響聲。
蹙眉亂嗅,定睛一看,襁褓裡的崔真狗大睜了一雙黝黝的眼睛。
方才那一通動勁,正是崔真狗掙得小臉通紅,小嘴咧動,放出的一竄空屁。
母女二人互望了一眼,笑得前仰後合。
崔康時打點出行,吩咐劉喜翠留下,以便接收傢俱。又命老管家鍾裕,及其孫子鍾離隨行。
待一切事畢,他拄拐走近華車,聽得車中笑聲如銀鈴般清脆。
掀簾上來,於車中坐定,他伸手將擠在宋卿月身邊的珍娘摟入懷裡,笑問:“你二人笑什麼?”
珍娘摟了他的脖子,於他耳邊小聲:“我給弟弟起了個小名兒,叫崔真狗。他不願意,放屁崩我和孃親呢!”
崔康時忍笑,伸手一點她額頭,“崔真狗?你可真會起名啊!”
珍娘忙捂上他的嘴,“噓!爹爹小聲。弟弟若再聽到,會再放臭屁燻我們!”
崔康時失笑搖頭,看向宋卿月道:“今日起得早,怕是你沒睡好,困的話,就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