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日後的朝議上,即墨江年總算得來孫鴻光、李光明奔走後的答覆。
上唐各行各業的商戶、質庫中,有六成需要一月時間考慮,並籌措資金。
有四成商戶、質庫,所有長生庫,願意立即與朝廷簽字畫押,當即就能借出資金。
只是,這四成商戶、質庫借出的資金金額偏小,但能集腋成裘,聚少成多,也是好事。
即墨江年心中大石落地,終於鬆了一口氣。
於朝議上,他將要去安國寺吃齋唸佛一月,諸臣不得打擾的事,當庭宣佈。
已近年關,不日便是除夕,朝中百官為省開銷,定下不舉宴慶的決議。
於是乎,朝中各部便齊齊允了他。
臘月二十八,除夕前兩日,皇帝的儀仗出了宮門,浩浩蕩蕩直向安國寺而去。
百姓聞聽皇帝去安國寺為國為民祈福,於沿途跪拜,高呼“萬歲”。
即墨江年坐在金輅車上,看百姓跪伏於長街兩側,聽百姓山呼海嘯的拜聲,頗感慚愧。
衝百姓們頻頻揮手示意後,他放下掀著的明黃色輦簾,將手舉到眼前靜看。
他殺人如麻!
這雙手染滿血腥,從不信神佛,只信自己……
皇帝儀仗入了國安寺後,身穿龍袍日日燒香唸佛的非是即墨江年,而是暫做他替身的千牛衛中郎將——趙正奇。
翌日,除夕日清晨,上京城籠罩於陰沉沉的積雪雲下。
漫天的大雪丟棉扯絮,雖風大雪急,卻阻止不了熙熙攘攘的百姓上街遊玩。
縱使京城之外三地打死打生,血流成河……
縱使今年的除夕將會是粗茶淡飯,寡酒薄茶,可一年一回的除夕日,百姓們總是要熱熱鬧鬧地過一過的。
人聲如沸的朱雀大街本就擁擠,卻又駛來十多輛馬車擠入人群。
馬車車隊若蝸牛般,艱難挪動了一個時辰,車隊方駛出上京城。
即墨江年背靠車廂壁,闔目養神,腦中過事……
出京東往再北上,經蒲州、晉州入定州最近。
眼下樞密院的人看管他嚴密,只能出京西往向河西,經岐州時轉道混入通州,在路便上要多花費半旬時日。
天寒地凍,馬車外還下著大雪,車廂內亦無取暖的火爐,偏他熱得額頭冒出一層細細汗珠。
石蔡二使,正一左一右,夾坐於他身子兩邊。
他被擠得心頭煩躁,左推一把,右搡一下,惱道:“朕是犯人?便是犯人,眼下才出京城,犯得著看朕這麼緊?”
二使正待開口,鴉青色的車簾上耀亮了紫色的閃電,接著“咔嚓”一聲,巨雷響徹九霄。
二使互望的眉眼一僵,各自左右掀開簾子,朝落雪紛紛的天穹上看。
“雷打雪,人吃鐵……”石承賢面無表情囁嚅,“怕是要有雪災了!”
“烏鴉嘴!”即墨江年聽得眉頭一蹙,闔上了眼眸。
“冬雷陣陣夏雨雪,乃敢與君絕!”蔡佑良卻彎唇一笑,“怕是哪對感天動地的痴男怨女,將要生離死別……”
“胡言亂語!”即墨江年霍地開眼,一記篤慄重重敲到蔡佑良頭上。
即墨江年浩蕩的車隊,北出上京的延平門,直上通往河西的官道。
半個時辰後,另一支五輛車駕的隊伍,東出上京的延興門,直上通往蒲州的官道。
……
一樣的日子,同樣的紫色閃電,耀亮了定州廿安宮上空。
巨雷滾滾,震得廿安宮議政殿屋頂的琉璃瓦簌簌作聲,蓋過了議政殿內激烈的爭辯。
百官及皇帝紛紛望出殿門,看著外面顏色詭異的閃電,聽著頭頂震碎耳膜的雷聲,神色莫衷一是。
冬日打雷為罕事,卻為不吉之罕事。
天上這一通電閃雷鳴過後,今冬與開春,怕是難逃雪災寒凍之劫了。
粉紫色的閃電,亦將崔康時寒凝的臉照亮。
他的轂車滯於陛階之下,身後是從通州頂風冒雪,迢迢而來的岳丈李祁,身畔是怒目猙眉的沈明勳。
待雷聲過盡,他坐正身子,與沈明勳續接起被雷聲驚止的辯駁……
“沈安青謀害拙荊非是一次。廿安宮還為翡翠別院時,她尋上門來毆打拙荊一回,推入溪池一回,送摻了斷腸草汁的蜜餞一回,下毒於本王家宴那次,更是朝中文武皆知。”
沈明勳怒目看他,恨聲:“怕是你看在青兒已死,口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