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毫不犯?
即墨江年冷笑連連。
西子湖畔的水榭中,是誰滿臉迷離,與崔康時唇齒相纏?
定州崔康時後院主臥中,是誰與崔康時鴛鴦並枕,相擁而眠?
他握刀的手劇烈顫抖,只消再抵進一寸……
他眼珠劇烈顫抖……
倏地,他頹然棄刀於地,卻又探手捏緊了宋卿月的頸子,捏了滿手溫熱的血。
“我離京兩月,恰是你腹中子懷上的時候。後從揚州去餘杭,你與崔康時夜夜纏綿,我都看在眼裡。我彼時信了你的鬼話,眼下你還想故技得施?”
他與她之間隔著的不是山,不是海,而是崔康時,不可逾越。
她為崔康時守身如玉,她為崔康時同他置氣,她為崔康時捨命相保……
她卻依舊想騙他,說是為他生了孩子?
宋卿月震驚地看著他憤怒的臉,千言萬語凝在哽頭。
須臾,她哭著衝他怒吼:“既然我與崔康時兩情相悅,還生了孩子,我憑什麼還要跟你走?”
即墨江年手上用力,亦哭著低吼:“憑你是我的!死也當與我死在一處!”
宋卿月被掐得喘不過氣,絕望地閉上雙眼,斷斷續續道:“有種…有種…你現在就掐死我……給我一刀也成!”
即墨江年眼眸斂成一道細縫,淚流不斷,切齒用力。
他能容忍她被被玷汙,欺佔;
甚至,他能容忍她與那人苟且後生下孩子。
但絕不能容忍她留下,與那人雙宿雙飛,恩愛纏綿!
宋卿月心灰意冷。
她日也盼,夜也盼,盼來的卻是索命的羅剎。
她日也思,夜也念,苦心積慮為他謀劃,他卻要她死。
屋中很是安靜,安靜到宋卿月僅聽得見即墨江年粗重的呼吸聲。
血色侵上她的雙眸,他絕望的臉在她眼中也變得猩紅,又漸漸變成一團黑影,最後面目模糊,再也看不清。
即墨江年的手在她頸間劇烈顫抖。
他哭著啜泣:“宋卿月,我這麼愛你,可你到底愛不愛我?”
宋卿月意識一點點模糊。
她想嘲笑他,笑他是個傻子,明明被他扼緊了咽喉,卻逼問她答不出的話。
她更想嘲笑自己。
什麼是愛?若他愛她,為何連聽她辯解都不願意?若他愛她,為何要下死手掐她?
走到這個地步,落得這個下場,既然他不要她活,她便也不想活了。
即墨江年眉目沉沉看她,見她大睜的杏眸緩緩充滿血絲,闔目流淚,卻一言不發。
只消再一用力,她的頸骨便會在他掌中斷折,便能使他滿心屈侮得到渲瀉,半年煎熬得以離脫。
若她死了,他大抵再也不會掛腸掛肚,心中只有百姓,做好上唐的皇帝。
若她死了,他約莫再也不會心痛心慌,會打好每一場仗,橫掃千軍,所向披靡。
可是,他之所以一步步登上皇位,之所以走到這一步,全因為眼前這個一身兩分,朝秦暮楚的女人。
眼見這張令他朝思暮想的臉,在他掌心一點點失去生氣,他無措痛哭,泣不成聲……
驀地,他絕望猛一鬆手,宋卿月身子軟軟下墜,被他大力地箍入懷裡。
他低下頭,額頭抵緊她的額頭,喘息著哭求……
“這江山我不要了,皇帝我不做了,跟我走吧宋卿月,求你!”
“宋卿月,我想你……這煎熬的日子,我再也過不下去。”
“不求你以往愛我多少,也不管你以往愛那人有多少,但求往後的日子裡僅你我!”
宋卿月若溺水瀕死的人浮出水面,身子在他懷中輕輕顫抖,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她視線模糊,看不清他的臉,卻能聽清他壓抑的低泣,絕望的乞求,但她卻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
緩過頸間痛楚,待身子恢復力氣,她雙手軟軟捧上他的臉,溫柔看他盈淚的眼眸。
好在他平息了暴怒,她也沒真被他掐死。
有了時間喘息,她斷斷續續安撫他,再次試著向他解釋……
“我由始至終愛的都是你…江年…你得信我!”
“這半年來,我似過了一生般漫長…我想你,應許不比你少…我擔憂你,只會比你擔憂我更多!”
“孩子是你的…他叫即墨玉衡…生於臘月二十八…是我拼死生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