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康時在皇宮裡等到後半夜,終於等到龍輦擺駕回宮。
隨永安皇帝回來的,果真有他的兩位弟弟。
崔康月與崔康年看著情形不好,被兩副擔架抬著,陷於昏迷。
二人頭面皆有傷痕,兩隻手雖已包紮,卻是淋淋血跡未乾,顯然受過大刑。
崔康時拳頭緊捏,圓眸沉斂。只是當著皇帝的面,他不好立時發作。
臨辭去時,永安皇帝語重心長道:“崔相,既然沈太保、沈太傅肯放人,望崔相也莫要再做追究。”
他深吸一口氣,未置可否一揖:“多謝陛下深夜為臣奔走,待臣辭籌措了資金,會親自送入宮來。”
即墨雲臺讚賞一笑。
去太保府時,小外公正被外公訓斥,本就是要放人的。
他明白沈明仕的心思。
沈明仕怕徹底惹怒崔康時,將鉅額家財它付,落得人財兩空。
無論巨財予他,還是予以誰人,沈明仕皆不欲見。
可畢竟小外公冒失,抓了崔家兄弟,還用了刑,沈明仕一時找不到適合的臺階下。
是以,當他說出崔家兄弟是受他指派,無論沈明仕相信與否,便痛快交人予他帶回。
同時,還要他向崔康時解釋,說是誤會一場。
要他向崔康時說,是沈明勳誤會崔康時裡通外國,所以才抓的人。
回頭,沈明仕會帶沈明勳親自登門,向崔康時賠禮道歉。
即墨雲臺可不管兩位外公道不道歉,他只管崔康時向他許諾的百萬巨資,何日能到他手上。
……
回了崔府後,崔康時立命老管家請來郎中,醫治兩位深陷昏迷的弟弟。
當他拖著僵硬的雙腿挪回後院時,他見有人未眠,孤立院中。
聞聽背後響起輕微的踏雪聲,於清冷的月光下,宋卿月霍地轉身,“平安……”
便是這一聲呼喚,令崔康時失體的三魂六魄飛還軀殼,寒冷與疼痛俱來。
顫抖著雙腿,他一步一挪,忍著劇痛走向宋卿月,卻身子一軟,撲倒於雪地。
宋卿月驚呼一聲跑來,摟他上身入懷,急急問:“怎麼了,你這是怎麼了?”
他於她懷中仰眸,看著她著急的臉,顫抖著身子,哆嗦著嘴唇道:“卿月,我疼!”
他心疼……
崔康月與崔康年被折磨得全身沒一處好,血淋淋地,傷痕累累。
他家財如金山銀海,卻前狼後虎,人人覬覦,無處安放。
他腿疼……
這雙傷腿強撐著走了一月的道,痛得他夜夜煎熬,偏卻未能與宋卿月共赴望春山,踏雪賞梅。
宋卿月眼底噙淚,捏袖為他拂去臉頰沾上的雪沫,“腿疼了是嗎?你忍忍,我扶你入屋,給你暖暖揉揉。”
將他半攙半扶地撐起,任他半身重量壓在肩頭,將他拖入屋子,又扶他上了床榻。
她手忙腳亂,為他脫靴解裳,拖過被褥將他蓋好。
隨之,她坐在榻邊,暖暖的手握住他冷如冰霜的手,紅著眼道:“我叫人煮碗薑糖水來,給你暖暖身子。”
崔康時瑟瑟輕顫,待她起身時,他握緊她的手不放。
她復又坐下,柔聲:“怎麼了?”
他圓眸靜靜在她臉上流連,悠長一嘆:“宋卿月,我同意了!”
她恍然不知所以然,怔怔問:“同意什麼?”
“同意依你所言……”他指腹輕輕摩挲她溫暖的手背,“運家財出關,借與那個人!”
關外終非故土,胡人又重利輕義,現又紛亂四起。
且不論關外各國情形如何,他家被盯得死死,但有風吹草動便下場難料,家財根本轉移不出。
沈明仕貪婪薄信,不足與謀。即墨雲臺陰沉狠戾,無帝王胸襟……
倒是那個害他傷殘的即墨江年,能征善戰,國中亂相頻生而陣腳不亂。
縱使國中缺錢,即墨江年也未橫徵暴斂,而是寧願背上鉅債,向民間借貸,不擾民生分毫。
與其家財被沈明仕,被即墨雲臺祖孫二人巧取豪奪,倒莫如他放下芥蒂,將家財暗借與即墨江年。
唯有如此,方能保下家財,給崔家留一條後路。
宋卿月愣神須臾,撲入他懷裡,將他雙肩摟得緊緊,激動哽咽:“平安!謝謝!”
崔康時艱澀一笑,抬手將她輕輕攬住……
只是,若即墨江年取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