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回後院,劉喜翠抱著玉衡迎上來,口中接著絮叨:“夫人將才去了何處?那人送的布料在這裡,夫人選選,我撿一匹夫人喜歡的樣式做床被衾。”
說完,劉喜翠引她到外間,一指一架紫檀木的大立櫃。
宋卿月定了定心神,開啟立櫃,果見內有異域風情的布料數匹。
她敷衍地指了一匹花色,笑道:“這些布料花色挺稀罕人。那批胡商可還在城裡?明日我去找來再買一批。開春了多做些衣裙。”
劉喜翠道:“胡商駱駝馱著的布貨跟小山一樣高,應許沒那麼快賣完,明日我去城裡找找,應許還在。”
一句話說得她心跳如雷,不動聲色笑應:“明日我沒事,我去找就是。”
稍後,玉衡餵乳的時辰到了,玉衡的乳孃來尋,劉喜翠抱著玉衡隨乳孃去了臨院。
宋卿月倚坐在花窗前,掏出兩把鑰匙靜靜看著,緩緩紅了眼。
這兩把鑰匙是開同心鎖的……他留下鑰匙……是何用意?
他千里迢迢,以身犯險來定州找她,總不能一面未見就又返程?
可是,若他還在,要帶她走,她又如何抉擇?
沈明仕、即墨雲臺將她看得死死,每月月頭要去廿安宮點一回卯。
崔康時與即墨雲臺達成交易,助即墨雲臺拿到兵權後,才放她自由。
且不說她能不能離開定州,若他有辦法能帶她離開……崔康時又怎麼辦?
她昨夜親見了崔家金庫。
那黑黝黝,望不到盡頭的地下甬道,僅一間屋子所納金黃,數目便已讓她心驚肉跳。
江年打仗缺錢,崔康時缺安財立命之所……
可是,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她想他若山丘一般高凸的眉骨、高挺的鼻樑、深深的鼻唇溝……還有那張霸道且溫潤的唇。
轉而,她又想到崔康時此際正與沈明仕等人交鋒,不知面臨著何樣的局面。
腦子裡亂紛紛的,思緒若纏成一團的麻線,叫她理不出一個頭緒來。
夜色上侵,雪駐風停。
劉喜端來晚膳,她有心沒腸地吃了幾口,嘗不出個滋味來。
乳孃抱來玉衡,她與劉喜翠逗著小奶娃玩。
出月後,玉衡就不愛哭了,愛笑。一笑起來,小臉好看得同他爹一般無二。
猶記她在破廟初見即墨江年展顏,他笑容朗若明月,麗如午陽……
夜深時分,劉喜翠帶走了玉衡。府中人早早歇了,唯她難眠。
身披斗篷,她在積雪的院子裡四踱,踏雪“吱咯”。
腦中錐心噬骨的思念,令她心慌意亂。
他若依舊在定州,又身處何地,是何樣的心情,可知她已歸來?
她抬頭望月,月被雲遮……現已時進子時,崔康時還未回來!
*
廿安宮,皇帝寢宮內燈火通明。
崔康時將小廝梁安帶來的話,向皇帝奏稟,請求攘助。
永安皇帝雙手扶上崔康時所坐的椅背,從背後向他俯首低低。
“沈太保向朕奏稟過了,崔相兩位弟弟在關外小國投石問路,要買土買城。
只朕不解,朕許了與崔相共享江山,崔相緣何還在要外求?難不成,崔相看不上朕這永安朝,欲在關外擁地自立?”
崔康時不動聲色道:“崔家營生早就遍及關外各國。兩年前,與南闐的那筆糧鹽交易,還是與陛下同去沙洲時達成。
崔家在關外買地買城,用來做中轉之地為尋常之舉,緣何陛下要偏聽偏信?”
即墨雲臺細長的美眸綻亮,“如此一說,崔相果真有錢?朕還真是羨慕崔相……朕缺錢啊!”
雙手輕輕按上崔康時肩頭,悵然再道:“朕之花使,一子一文,全得由沈太傅發放。朕手下兵少將寡,想拿錢收買人心都做不到。崔相卻富有金山銀海……”
崔康時闔目咬牙,無聲以對。
“現沈太傅抓了你兩位兄弟,想是要圖窮匕現……”
即墨雲臺拍了拍他的肩,直起身腰,負手眺出黑黝黝的宮門。
“與其任沈太傅明目張膽擄盡家財,崔相何不與朕交心交底……”轉身,即墨雲臺正色,“崔相只須予朕一半家財,朕便為你攬下今次這回禍事。”
“上京宮亂前,臣家財便被即墨江年劫掠,哪還有什麼金山銀海?宮亂後,臣又失了上唐境內所有營生……”
崔康時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