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將身心盡付,你卻頭也不回地離開,去了沙洲……”
不記得,絮絮叨叨說了多久。
她從初遇,說到去上京一路,又從上京一路,說到他歸來搶親。
再說到與他兩分、倨江兩望,她若天上月,他若水中花,影身兩相映,脈脈得不言。
火盆裡紙錢燃盡,她又添了一撻進去。
“再說說想你,我有多想你呢……”
“記得我曾夢魂離身,三魂七魄飄飄然然就回了上京,親見你高登帝座,階下頌聲如潮。”
“我也曾於難產瀕死那夜,飛越千山萬水去見你,見你熟睡於龍榻……”
“江年,你說說看,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孽緣,令我這五年來生而顛沛,死也流離?”
“究竟上世,是你欠了我,還是我欠了你?”
……
宋卿月跪坐於香案前,絮絮叨叨地,將話說到月上半空。
五年間發生的事,莫說三日,便要她說上三年,她也歷歷在目,信手拈來。
未顧忌行轅外的將士們偷聽,她連即墨江年向她求歡時的窘事,都一一講遍。
六月的天時,於這密不透風的行轅內,話說得多了,她頭腦分外昏沉。
更兼身前火盆內,紙錢被她一刻未停地燒著,令她口乾舌燥,精神與身子再難支撐。
她扭頭,嘶啞著聲音命令:“來人,拿劍來,這火盆裡紙灰積得多了,需要撥上一撥。”
行轅外,有將士應聲進來,取下腰間佩劍。
將士待要抽走劍刃,遞劍鞘與她,卻被她劈手奪走:“下去吧!我還有許多話要同陛下說。”
見她果真拿著整劍撥動紙菸,將士這才放心退出。
她撥翻了一陣紙灰,又為即墨江年燒起了紙錢,再說的,卻是往昔魂臨黃泉的那些事。
“我曾數次踏足黃泉。江年,原來果真有地府,也果真有一道黃泉河。”
“那河中盡是白骨骷髏,幽魂惡鬼,他們能化作想念之人的模樣,誘人入水。”
“你莫要走岔了道,莫被幽魂惡鬼誘入河中,等等我……”
她伸手取來劍身,待要拔劍出鞘,卻聽背後傳來呼喚——“宋卿月!”
醇厚而熟悉的聲音,令她身子一顫,噙著淚緩緩扭頭。
行轅的帳簾不知何時被掀起,而帳外,沒了萬千將士的身影。
月光照在營門,照出一個晃晃蕩蕩的身影。
她顫抖著眼睫,緩緩上移目光……
身影雙腳離地,白衣鼓盪於風中,如銀的月光下,朝她望來的那張臉,慘白有若敷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