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寒風已至。
南闐都城,羅些城外,即墨江年百萬大軍黑雲壓城。
城樓射程之外,上唐大軍的巢車、雲梯、幔車、拋石機齊備,床弩遍佈。
於擂響戰鼓之際,信使千里迢迢而來,跋涉三月之後,送來了宋卿月的信。
伸手接過信箋,即墨江年作了好一番心裡暗示,又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沉眉斂目,抽出信箋,一抖手抖開。
“饒陽果然風流。秀美少年有如金翼使,俊秀才子更如玉腰奴。
妾身行於街上,漫步城中,若逢百花盛放。今遇一俊,明逢一才,目不暇接,頗生得隴望蜀之志……”
未等看完,即墨江年朗目怒睜,雙手大力將信箋扯碎,拋向空中。
“錚”一聲拔刀出鞘,揮刀前指,暴呵:“鳴鼓,衝城……”
霎時,煙塵蕩天,號鼓齊鳴,萬箭齊發,千軍萬馬雷動……
本以為要花兩年時間才能橫掃南闐,將南闐湮滅,即墨江年卻僅花了一年時間,打到了南闐都城城下。
眼下,他迫切想要衝入羅些城,將這場戰事休止。
然後搬師回朝,將那個沒心沒肺的臭女人揪過來,放肆地欺壓一回,方能洩他這一年來的心頭之恨。
宋卿月既不念他,也不想他,他要令她追悔莫及。
……
整整打了羅些城兩個月,城門方破。
即墨江年率領大軍衝入羅些城,踏破羅些皇宮,殺入皇宮正殿,一貌美婦人當殿而立。
那蓮青奴霍地轉身,冠冕上流蘇串珠震盪,一雙有如獵鷹的眸子,於珠串內若隱若現,射出利箭一樣的目光。
望著手提橫刀,踏足階下屍首,拾階而上的即墨江年,那蓮青奴仰天大笑。
本道再見即墨承彥的血脈後人,當為她踏足上唐,破開永安宮宮門之際。
沒成想,卻被即墨江年一步步逼回,復又做了這喪國之姬,覆國之後。
抬手捏上頸間的白骨吊墜,她身子搖搖欲墜,切齒呢喃:“即墨承彥,你的兒子來為你復了仇,你可開心?”
自那蓮青奴回了南闐,得位不正、且辜負了她深情的赫連昊焱,自感愧疚。
更被她廣聯南闐貴族,準備發動政變的手段駭住,慌忙廢了自己的皇后,遣散妃嬪,尊她為後。
那蓮青奴雖是為後,實為南闐掌事人,向上唐發起戰事的決定,正是出自她手。
即墨承彥誤她,囚她,騙她,毀她……
她要帶著即墨承彥的魂魄殺向上唐,踏足上京,佔了上唐江山給即墨承彥看。
只可惜,老天從未厚待過她……
少女時,她曾過了十多年歡樂無憂的日子,與赫連昊焱恩愛兩不疑。
其後便被即墨承彥擄離了故土,做了二十多年的籠中鳥。
歸來之時,她已歲近暮年,更明白了兩件事。
那便是,最經不起歲月考驗的——是人心;而尤其經不起考驗的——是男人的心。
什麼愛,什麼念,什麼誓言,這世間哪有大權在握來得恣意爽快?
“那蓮青奴!”
一聲暴喝,將她從混亂的思緒裡叫回。
即墨江年踏足陛階之下,揚刀指她,“先帝可是你殺的?”
那蓮青奴笑得肩頭顫抖:“那夜,我親手將刀子刺入了他的身子。他流了好多血,一句多餘的話也未能說出。”
緩緩步下陛階,走向即墨江年,那蓮青奴笑上氣不接下氣。
“他給我下絕子藥,他不許我踏出皇宮半步,他還騙我……我好恨他!”
接近即墨江年身前,那蓮青奴仰起笑容滿面的臉,“你來是向我索命的吧,即墨江年?”
即墨江年以刀尖抵於她胸前,制止她接近,寒聲:“無論你在與不在,朕都要滅掉南闐。你於朕而言,無足輕重。”
他本來想殺了那蓮青奴,為先帝復仇。
可看到那蓮青奴這一刻,看到她這失魂落魄、大笑為哭的模樣,他打算留她一命。
人生能有幾個二十年?尤其於女子而言。
先帝自私自利到極致,確實欠那蓮青奴頗多……
對那蓮青奴的怨恨,於他攻破羅些城之際,便已經釋然。
那蓮青奴恍惚著眼神看他,嘴角噙笑問:“你打算饒我一命,是嗎?即墨江年?”
即墨江年收回刀,緩轉身子,“限你即時即刻離開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