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將當即叫來傳令斥候,將皇命擬旨,由傳令斥候連夜送走。
即墨江年身上的滯針時間已到,于軍醫們拔取銀針之際,他闔著雙目思忖。
想必,衛公晁已率領三十萬大軍,與圍攻肅州的隴右節度使楚承志接上了仗,眼下尚不知肅州戰況如何。
調離十五萬大軍從肅州折返上京,再從上京出發,沒有兩月行軍時間,到不了定州。
這兩個月的時間裡,若即墨雲臺不及反應,他要將三十五萬永安兵,固困於寧州附近……
他一伸手,被軍醫攙扶坐起,又一掀被衾下了榻,腳步沉重地走到營帳門口,挑簾步出營帳遠眺。
將近黎明,寧州城樓籠一片煙雨迷濛裡,分外靜?,此前攻城的殺伐聲似若從未響起。
他負手仰頭,夜空紛墜的微雨徐徐浸潤臉上,沁得他心身寒沏。
伸手向前,遙遙觸向身前空無一物的夜——一牆之隔的寧州城中,有他的妻兒。
他放出驚險的兩箭,雖傷了宋卿月,看情形應是騙過了即墨雲臺,保得她與兒子暫無性命之憂……
細細思來,自他與宋卿月相識總在與她分離,令他萬般揪心掛腸。
這樣兩廂分離的日子,他只能再忍受兩月時日,多一日也不願再等。
……
其後半月時間內,寧州城外的乾月大軍雖日日攻城,攻勢卻分外疲軟,似若在走過場。
又一場虛張聲勢的攻城退卻後,即墨雲臺靜立城樓,擰眉遠眺,望向城外乾月朝的連綿營帳。
乾月大軍這般不痛不癢的攻城,雖令他損失不大,可城中三十五萬大軍要吃要喝,很快便會耗光存糧。
吃不準即墨江年打算,他也拖延不起,決定變被動為主動,殺出寧州城。
再其後半月時間內,即墨雲臺數度帶兵出城,與即墨江年打得難捨難分,各有勝負,偏偏誰也吃不定誰。
兩軍交戰的期間,宋卿月的箭傷已經結痂,卻被崔康時勒令不得下榻。
崔康時一手端羊湯,一手拿麥餅坐到榻邊,衝她道:“你若一月好,就給我裝兩月好,能拖延幾日算幾日。”
宋卿月將身邊睡得小臉粉紅的玉衡往好裡蓋了蓋,撐身坐起,倚榻接過羊湯小啜。
崔康時又撕下一小塊麥餅遞給她,她騰出一隻手接過,無意地將他一望,愣了一愣,“噗”地一聲笑起。
崔康時衣衫錯系,膝下袍福一塊高一塊低。
木簪隨意於頭頂松插著一個散亂的髻,滿頭髮絲蓬若雜草,珠圓玉潤的臉上滿是憔悴。
眼前的崔康時,哪還有半分富貴雍容的氣質?
宋卿月又低頭看了一看自己……
她皺巴巴的雪色中單上盡是暗褐色血跡,久睡於榻,一頭青絲有若雞窩般蓬結。
崔康時見她笑得肩頭顫抖,令她手中端著的湯碗幾擎不住,便伸手替她端過,訝問:“笑什麼笑?”
她抿唇看他,欲言又笑……
崔康時為上唐第一大豪商,富可敵國,眼下卻伺侍她母子二人,將自己弄得萬般撩草。
她雖為商戶之女,卻是上唐乾月皇帝死認的皇后,算得上身份尊貴……
崔康時被她笑得茫然,微惱了眸色道:“你小聲些笑,莫將衡兒鬧醒,我侍伺不過。“
強抑下笑意,宋卿月背倚床榻,目光柔柔望著崔康時,這才道:“我二人今時這兩副潦倒模樣,極了逃難逃荒的貧賤夫妻。”
崔康時這才低頭自顧,覷見自己錯系的襟帶,默了一默,他也無聲笑了。
將近一月的時間裡,他要侍弄玉衡洗漱餐飯,奶糰子夜裡還要加餐,洗衣濯裳……更要照顧受傷的宋卿月。
作為博陵崔氏之崔家主君,他何曾如此侍伺過人?自是手忙腳亂,顧頭不顧尾。
若非宋卿月笑他,只怕他冠履倒置、內衣外穿都無暇發現。
這樣的日子,他過得心中有氣……
非是氣他日日侍伺宋卿月母子,而是氣城外那個窩囊的乾月皇帝。
他顯然高看了即墨江年,即墨江年莫說一月間殺向定州,連寧州城都打不進來。
無奈搖了搖頭,他又將羊湯碗遞給宋卿月:“趁熱喝吧,待你吃喝一好,我喚衡兒起來。”
宋卿月伸手接過,一面忍笑,一面吃喝。
湯餅尚未用完,帳簾一掀,一隊刀甲鋥亮的羽林衛,大馬金刀進來。
領首的隊正敷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