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翠說,街上不知哪家今日有喜,結的彩!”她隨口接道。
馬車一滯停下,崔康時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到了,下車吧!”
他先一挑簾子跳下,又伸出手將她接下,臨入府門前,又瞟了一眼街道兩側滿樹的紫色絲絛,方牽宋卿月進了府門。
於屋內,他牽著宋卿月的手臨窗坐下。
“往昔,我恨不能將你栓在身邊一輩子,捨不得你離開……”
他伸出手,輕輕撫過她的髮鬢,目光溫柔,“但這回,宋卿月,你必須得走了,帶上衡兒!”
宋卿月眼眶一熱,看著他鼻音重重道:“上唐已非我與衡兒歸宿,你讓我帶著衡兒去何處?”
“屆時我會讓人在通州外接你。餘杭、揚州的崔宅你去過,若不喜歡這兩處,你讓他們給你安排它處。”
“你呢?難道你要在定州給即墨雲臺賣一輩子命?”
崔康時眼眶緩緩紅了,眸中水光粼粼。
神情艱澀地撫著她嫩滑的臉頰,輕聲緩緩:“先聽我說完,你不要害怕……”
宋卿月圓眸霍地瞪大,警覺打斷:“可是即墨雲臺根本就未準我離開?你想冒險將我和衡兒送走?”
崔康時看著她須臾,搖頭一嘆:“若你能再遲鈍一些,心再寬一些,或許會過得開心!”
她一把將他的手扯下,又握得緊緊,定聲:“快說,發生了何事?”
“即墨雲臺……”他看著被她握緊的手,“不僅不放你,還想吞了崔家。”
他輕聲緩語,將昨日夜裡發生的事講了,又將散朝後,與即墨雲臺的交鋒講了。
分析道:“縱我未轉移家財,將所有家財交出,也填不飽他的貪慾,他不會放你走的!”
宋卿月腦中一片空白……
即墨雲臺又以她為質,向崔康時勒索錢財。
數月,崔康時轉移了多少家財,她心中有數,眼下所剩無幾。
若崔康時沒聽她的話轉移家財,尚可時不時丟塊肉給即墨雲臺這匹惡狼,消除警惕,徐徐將族人全部遷出關隴河東。
“你聽我說,我會借十月岳母大壽之名帶你去通州。即墨雲臺會派羽林軍監送。屆時我請岳丈幫忙將羽林軍纏住,開啟通州城門放你出關。”
宋卿月呼吸急促,眸中淚光滿盈。
為救她母子,不止崔家,還要連累通州李家?她何德何能?
大力一搖頭,她雙手按上崔康時肩頭,噙淚定聲:“你說會抓緊時間遷族人出關,若我走了,即墨雲臺會馬上知道,你的族人還何談出關?”
“卿月,你聽我說……”
崔康時雙手捧上她的臉,眸中盡是深情,“你與衡兒身份非比尋常,若不逃出去,永遠是即墨雲臺掣肘那人的把柄。”
宋卿月淚流滿面,堅決搖頭:“別再說了!我與衡兒沒那麼尊貴。若沒有你,他見不到這個塵世,我也活不到今天。不過一死而已,死也當與你死在一起!”
崔康時蹙深眉頭,待要再勸,她捂住了他的嘴。
“我宋卿月命硬,你也不差。都是大難不死的鐵榔頭。聽我說,我現在不能走,得先穩住即墨雲臺。待你族人走得差不多了,我二人再想辦法拼死逃上一回。”
緩了口氣,她又哽咽道:“平安,我是你三媒六聘的妻子,做不到撇下你不管!”
她是崔康時明媒正娶之妻!
她卻與那人痴纏,為那人生子,為那人哭生哭死。
崔康時將她捂嘴的手輕輕牽開,又送回唇邊溫柔一吻。
垂眸的一霎,一滴淚自他眼角滾落,落於她手背,燙得她心頭一傷。
她將臉埋入他懷裡,雙手環上他的腰,羞愧痛哭。
崔家巨財被她搬空,運去上京填了那人的國庫,現在崔家被即墨雲臺逼於兩難境地,她若一走了之,還能算人?
人非草木……長心的!
未哭太久,她抹了一把臉,牽了他的手將他引到榻邊。
一面拉過被衾,一面道:“你先睡一覺。待醒來,我倆再細細商量。天無絕人之路,辦法總能想出來的。”
崔康時擁她入懷,闔目默了許久。
他昨夜激戰一夜,場面驚心動魄,精神緊繃到極點。
白日裡,又與即墨雲臺進行了一番波譎雲詭的唇槍舌槍,心力交瘁,確實疲憊到極點。
撫了一撫她的頭,他鬆開她,啞聲道:“那我先補會兒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