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風雪如晦,饒陽城中華燈初上之後,卻是一派暖融融的煙火人間景象。
緩行於漫天溫柔的雪粒中,百餘人馬被街道兩旁,頂著風雪售賣吃食的食攤吸引。
崔康時環顧身周有若雪人般的樞密使,心中感激又感慨……
這些樞密使同他一道,潛伏於廿安宮數日,驚心動魄救出宋卿月母子後,又同他一道打馬狂奔一日一夜。
縱是鐵人,他們也當與他一般,又冷又餓,好在祖宅將近……
一待回到祖宅,一直呆在祖宅的老管家應備了不少肉菜,到時請這些勞苦功高的樞密使們飽餐一頓,得一覺好眠。
車簾一掀,宋卿月抱著玉衡露出頭來。
玉衡已經醒來,兩隻髒乎乎的小手扒著車窗,大睜著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著天上揚揚灑灑的落雪,又好奇地四望街景。
一個回頭,奶糰子看到騎馬隨行於後的崔康時,立時眉飛色舞地喊:“爹爹,爹爹……”
甜糯糯的叫喊聲,立時令崔康時從一旁邊的食攤上收回目光,打馬快行上前。
見他上來,玉衡在宋卿月懷中興奮地跺腳,踩得宋卿兩腿生疼,擰皺了眉頭。
崔康時鬆開一隻執韁的手,彎腰伸過手去,撫上玉衡亂蓬蓬的牛角髻,憐愛地問:“衡兒睡醒了?”
玉衡立時掙扎起身,從視窗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口中急切地喚:“抱,爹爹,抱……”
宋卿月抱緊不安分的兒子,笑盈盈望著他道:“這小子一見你就忘了娘,怕是你生的吧!”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崔康時當即看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剎那一現的酸楚。
宋卿月立時捕捉到他眼中的情緒,察覺話有不妥,面色一赧,抿緊了唇。
”抱抱,爹爹,抱抱……”玉衡伸手不收,帶著哭腔跳腳。
崔康時回頭看了看身後……
身後滿街百姓冒雪往來,向攤販們言貴道賤,一派人間喜樂安寧的煙火氣。
他心中安定,這才扭回頭,一彎腰,雙手從車窗伸入,一把將奶糰子揪出,提溜上馬,摟在懷中。
兒子突然脫手離懷,宋卿月驚呼一聲,外眺馬上笑嘻嘻摟成一團的父子倆,吃味地放下簾子道:“我樂得清閒。”
馬車內,江秋靈已經醒來,手挑著另一側的簾子,望著窗外出神。
江秋靈一路無話,只是沉默,宋卿月默了一默,伸手將她的胳膊挽住。
“秋靈,到了饒陽,我們便安全了!”
江秋靈回首看了她一眼,無聲輕一頷首。
她無話找話:“你餓了吧?好在忍不了多久,崔府就到。”
江秋靈晄白著臉色,衝她搖了搖頭:“我不餓!”
江秋靈不餓,或者說腦滿腹飽……
她若牛羊反芻一般,將與晏元良的過往翻出,回嚼了一路。
望著宋卿月姣好的臉,江秋靈神色分外羨慕……
眼前的宋卿月的命運裡,有許多人,有許多過往。
而她的回憶裡,除了晏元良,還是晏元良,人生過得乏善可陳。
江秋靈彌散的眸子裡滿是憧憬:“沒了牽絆,待回了上唐,我想去揚州看十里荷花,去餘杭看西子湖……”
宋卿月眨了一眨眼,柔聲接道:“還要去泰山看松,去黃山看雲,去廬山看煙,去蓬萊看海。”
江秋靈渙散的眸子緩緩回神,新奇地問:“這些地方,你可都有去過?”
宋卿月搖頭笑道:“以往沒有,將來會。屆時我丟下小拖油瓶,我們倆結個伴可好?”
江秋靈渾圓的眸子綻亮光芒,衝她鄭重頷首:“好,我們說定了!”
馬車外,崔康時單手解開玄色狐氅,將玉衡裹入懷裡。
他一手執韁,一手摟著玉衡問:“同爹爹騎馬,衡兒怕也不怕?”
玉衡從狐氅裡露出小臉,一臉鄭重地搖了搖小腦袋。
突然,奶糰子眼睛放光,小手指向街畔一處攤販,口中軟糯糯道:“爹爹,要,要……”
崔康時順著奶糰子的手指望去……
那攤子上豎著一個稻草扎的把子,鼓囊囊的把身,插滿了紅通通的果串子——糖葫蘆。
為燈光所照,糖葫蘆身上裹著的糖衣晶瑩剔透,煞是誘人。
崔康時笑了一笑,打馬離隊道:“我去買一串糖葫蘆。”
“就買一串?兄弟們跟著你東奔西跑,不請兄弟們也嘗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