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放下弓弩,即墨江年一揮手:“接著放箭。”
霎時,帶有信箋的鳴鏑箭疾如滿天流星,落入沙洲城內……
兩千箭矢放完,鼓車上響鑼敲響,鳴金收兵。
即墨江年勒馬轉身,御駛玄馬緩緩走回營帳,未待下馬,他眼前一黑,一頭紮下馬,墜落地上。
霎時有兵將圍來,將他七手八腳抬入營帳。
箭毒未盡清,即墨身子依舊虛軟,臥於營帳內的榻上後,隨來的軍醫又遞來護心丹為他服下。
待他緩過了勁,服侍他的小兵才將他從臥榻扶起,為他卸除甲冑,寬去衣袍。
老軍醫立時端來器具,為他清理被重甲擠磨出血的傷口,口中喃喃:“甲冑太重,靖王身子還虛著,何必強行穿配?”
他伏身於榻上,老軍醫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聽他弱聲:“無防!我得讓守城軍親眼看到,我這個靖王還活著!”
夜幕之下,即便燈火通明,遙於城頭的守城軍也難以辨認城下人面目,唯他那身甲冑醒目,獨一無二。
至於守城軍信與不信箭矢帶去的內容,他需要一到兩日來等。
鳴鏑箭不僅僅是射向城樓,還射向沙洲城內,城中百姓定能撿到,也定會將訊息傳開。
他讓將士們準備了兩批箭矢。
今夜第一批箭矢所帶的信箋上,所書內容為近半年來沙洲局勢內情。
明日會放第二批箭矢,箭矢信箋上寫明瞭攻城的時間,他要沙洲城內的百姓配合攻城,如若守城軍能自行將城門開啟,最好不過……
而這箭矢帶來的影響需要發酵時間。至於是一日,兩日,還是三日,一切只能觀望城中情形。
……
一夜過去,沙洲城便已內亂成一鍋粥。
胡商紛紛湧出街頭,湧向都督府,想要索求一個明確的開城時間。
箭矢帶來的訊息已在百姓之中傳開,百姓雖還在觀望之中,但還是忍不住相互傳遞交換知曉的內情。
守城軍將士並不相信劉文元與安王的說辭,更不信靖王勾結西彌謀逆,只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聽令於頂頭上司劉文元。
守城軍之懷疑,自是有根有據。
西彌國數十年與上唐交好,與靖王交好,且國小兵弱。數月前,還因南闐大軍壓境向靖王請援,有何能耐助靖王謀逆?
若他們是靖王,想要借它山之石以攻玉,奪取江山,稍微有點腦子都不會選西彌。
倒是南闐國強兵廣,民風彪悍,可堪一用。
加之這兩日,箭矢帶來的信箋將這幾月局勢不通之處釋通,大部分守城軍已篤定信箋為真。
第三日,即墨江年命放最後一批箭矢放射入城。
箋上書明是夜便要攻城,子時三通鼓響為令,鼓歇之際便是攻城之時。
靖王不願手染同袍之血,要守城軍放棄反抗開城,更要城中百姓配合。
撿到此信箋當時,守城軍內部便私下作了決定,他們兵分兩路……
一路去了都護府,以期一探郭都護,向其求證信箋上之真偽,熟料都督府派出的府兵重重監守於此,兩方說不通氣,遂動了手腳兵刃,打了起來。
一路將士帶兵圍了都督府,遣出三位將首硬闖都督府,向劉文元作最後求證。
都督府外的大街上,更有呼聲震天的上唐百姓與胡客。
不久後,都督府內,劉文元血紅著雙眸,揮刀斬下闖府將領的首級,血濺五步。
這三人膽敢闖入府內,向他堂堂的河西都督大吼大叫,連通逼問讓他疲於應付,糊弄的話說得前言不搭後語。
“靖王勾結西彌謀逆的前因後果和證據,請都督示出以平眾憂!”
“證據自然交由安王上呈天聽,哪是你們能看的?”
“發現靖王謀逆的將士是誰,我等熟知月泉駐地將領,為何不說名諱讓大夥知曉?安王與都督說將靖王斬殺,為何靖王又現身於此?”
“揭發與誅殺靖王的將士自然也被安王帶走,以向朝庭作證。至於靖王因何死而復生,本都督哪得知曉?”
劉文元確然不知,否則,以他的腦子還能編不出謊話?
“南闐大軍是否真已迫近河西,即將兵臨沙洲?”
“沒有的事!是靖王為了拿下沙洲故布的疑陣,用你們的腦子想想,這是靖王的離間之計!”
“既然如此,我等請求都督放靖王入城,與靖王當眾對質,自證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