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怯懦懦看她,不敢吱聲的珍娘,軟嫩嫩一喊:“宋娘子,珍娘想你!”
十月中旬,長街上夜寒風起,孤零零的父女當街而立,滿臉哀慼之色,齊齊可憐巴巴望著她。
宋卿月輕嘆:她眼前站著的,當真是上唐國富甲天下的豪商?
“進坊裡來吧!就這麼抱著她,也不怕她凍著?”宋卿月一個轉身,丟下一句話。
稍後,香坊後院,宋卿月從崔康時懷裡接過珍娘,抱著珍娘就入了屋子。
珍娘鑽到她被褥裡,也不哭了,笑逐顏開地在被子裡亂拱,同她玩起了猜蟲子的把戲。
玩累了,又勾著她脖子說了好些話。
“此前同爹爹正睡著,珍娘卻夢到宋娘被旁人娶了。宋娘生了好多漂亮的小娃娃,看到珍娘也不理!”
想起了夢裡的傷心事,珍娘抽抽嗒嗒地長嘆了口氣。
宋卿月擰著眉頭、哭笑不得看她。
三歲小娃一嘆氣,老神在在與稚嫩並有,怎地如此可愛又可憐?
好哄歹哄,珍娘終於入了夢鄉,只是將她頸子摟得緊緊。
她小心翼翼將珍孃的胳膊取下,又掖入被褥裡,將珍娘蓋好。
哄娃哄得口乾舌燥,她輕手輕腳翻身下床,走到臨窗的書案前,正準備沏杯涼茶喝,卻被窗外拂入的夜風吹得一個哆嗦。
伸手欲將窗扇合上,手卻滯住。
院子中寒月之下,崔康時竟一直立在木芙蓉花下,身子一動不動地望入窗來。
這鐘離也真是的。深更半夜的,就任這生人站在院子裡,也不知將人攆走。
她剛想開口攆人,又想起珍娘將睡,便披著斗篷出了屋子。
輕輕將屋門關上,一轉頭,就見崔康時正眼神幽幽地望著她。
走近崔康時,她語氣頗不客氣,低聲問:“怎地還不走,我這院子可容不下你這尊財神!”
“我…我……哈啾!”崔康時才張開嘴,卻先打了個噴嚏。
宋卿月嫌棄一避,不忿嘀咕:“你父女倆一溜就來,我這院倒成了你家了?”
“若宋娘子願意,我那宅子隨時恭候您的大駕。”崔康時揉著鼻子道。
宋卿月嫌院中冷,一擺手:“莫敢高攀!回去吧,記得明早來接珍娘!”
崔康時卻輕輕道:“我想同你聊聊!”
院裡起了一陣風,宋卿月裹緊身上的斗篷,目光坦蕩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與你無話可說。還是那句話,望崔公子另覓佳偶!”
她與晏元良、與安王之事,崔康時心知肚明。他應當知道,她為何不給他好臉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能與沈氏混跡一處的怎會是好貨色?縱他富甲天下,她又怎麼會對他起心動念?
“不是聊那回、回事……哈啾!”崔康時雙手攏住嘴,又打了噴嚏。
宋卿月蹙著眉頭看他,“那你想聊什麼?”
見她滿臉不耐煩,崔康時吸了吸鼻子道:“我最近要出一趟遠門,珍娘這情形只怕……”
宋卿月毫不留情打斷:“我與你、與珍娘非親非故,做到這一步已是給了天大的面子。望你走時將你這小祖宗帶上!”
“我要去的是邊關,那裡似乎出了亂子,怎好將珍娘帶上?”崔康時嘆了口氣。
邊關出了亂子?宋卿月眉頭一跳,驚問:“出了什麼亂子?”
崔康時輕一搖頭,“我想同你談談,幫我看顧珍娘兩月的酬勞!”
鐵雞公這是打算拔毛了?她不在意酬勞,但卻在意邊關的事。
打了個寒噤後,她問:“三言兩語可能講完?”
崔康時一閃眸子,裹緊大氅道:“自是……細細說來較好。”
請生人進臥房談話顯然不可,宋卿月轉身朝香坊走,“你不怕受涼我卻怕,隨我去香室談。”
路過鍾離的屋子時,見屋中還亮著燈,宋卿月衝屋內喊:“鍾離,一會兒送個火盆,一壺熱茶來。”
稍後,香室內,鍾離送來了火盆和熱茶,待要離開時,宋卿月卻喊住他:“你留下!”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同處一室,這鐘離又是個碎嘴子,別是亂傳出什麼閒言碎語。
崔康時立日朝鐘離送去一個眼風,“有些事,只怕閒雜人不便聽。”
“事無不可對人言!”宋卿月一掀鬥蓬於火盆邊坐下。
鍾離心領神會,一搔頭道:“既然如此,東家,我去樓下廳裡守著,有事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