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康時抬手掀去惡鬼面具,珠圓玉潤的臉上烏青著左眼窩,眼眶內淤著血痕。
婢女端來琉璃冰鑑,用銀夾鉗起一塊冰,包在素淨的白布內,滿臉疼惜地起身,欲給他冰敷。
他推開婢女素白的玉手,徑直接過白布包著的冰塊,自顧自於眼周打著圈地輕敷。
不知是被冰塊的寒涼所激,還是碰到眼窩瘀青處疼痛,他低低“噝”地一聲,輕撥出聲。
稍後,望著面前的罪魁禍首,崔康時語氣淡淡道:“膽子這麼大,原你也怕鬼?”
宋卿月被五花大綁,坐在臨窗玉案後的圈椅上,臉上掛著強自鎮定的淡然。
聞聽崔康時問話,她僅斜斜覷了他一眼。
若非此人誤導她,讓她誤以為晏元良府宅在此,她又怎會日夜難安,想出這爛透了的餿主意?
此前她下到崔宅後院,沒成想崔康時早已候在那裡,就等她這個興風作浪的“妖孽”自投羅網。
被戴著惡鬼面具的崔康時嚇到後,她因為下腳連連重踹了他,失去平衡跌落竹梯。
隨即,躲在草叢裡的府衛衝上來,將她按住綁了。
見她滿臉憤懣,崔康時一棄手上冰塊,起身踱到她面前。
彎下腰,湊近他那隻烏青著眼窩的臉,涼薄道:“眼下人‘贓’並獲,宋娘子怎麼說?”
她瞟了眼腳邊“血淋淋”的紙人,揚臉坦蕩問:“崔公子想我怎麼說?”
說她怕不小心撞到晏元良,怕晏元良找她復仇,為了嚇走晏元良才出此下策?
崔康時聽她講過往事,卻從不接她有關晏元良的話。既他不提,她也不笨,又怎會上趕著挑明?
見她擺出一副豬死不怕開水燙的架式,崔康明點著頭,負了手,轉到玉案對面落了座。
目光於她鎮定的臉上巡逡幾番,手指輕敲著玉幾道:“你散佈謠言禍亂民宅,夜闖私宅裝神弄鬼……對了,你那個表哥,我也一併請到了府上。”
宋卿月臉立時就掛不住了,瞪大著杏眸,驚慌望他。抓她一人倒沒關係,關鍵的是連累了宋玉書。
想宋玉書素來有懸壺濟世的好名聲,若傳出他夜裡假神弄鬼砸了飯碗,她宋卿月心中如何也過不去!
崔康時見她神色終於有動,一笑問:“所以,我是報官呢,是報官呢,還是報官呢?”
宋卿月心頭幾番掙扎,軟下語氣,結巴道:“這、這事吧,委實是我的錯,不關我表哥的事。要不我、我賠你錢,給你壓壓驚?”
崔康時玩著指上的玉扳指,抬眼一覷她,“本公子缺錢?”
“那……”宋卿月揉了揉鼻子,“我包你三年香藥使!”
崔康時雙手一撐玉幾站起身,“唰”一聲,拉開身後的縐紗帳幔。
眺入宋卿月眼簾的,是他身後一排繪彩精美的博古架,其上密立著形制各異的香藥瓶盅。
崔康時伸手上下一引,淡問:“你看,本公子可缺香藥使?”
宋卿月毛了臉,掙扎著站起身怒道:“殺人不過頭點地,錢你不要,香藥你不缺,你倒要如何?”
崔康時先是定看她氣鼓鼓的模樣,倏忽就轉了個身。
肩頭輕顫須臾,轉過身,臉上掛著未斂盡的忍俊道:“此前,宋娘子要與我做交易,我同意了。那莫如我也同你談個交易,想必你也會爽快同意!”
宋卿月杏眸裡精光閃了閃,挪動被五花大綁的身子,隔著玉凡湊近他問:“當真不追究我與表哥這事?”
崔康時一撩袍子坐下,欲揚先抑地看著她,恰有婢女走來,呈上一壺香茶,沏好後退下。
“問你呢?”一直傾著身子的宋卿月追問。
崔康時端起白瓷茶盞輕抿一口,這才奸詐道:“你先同意。”
宋卿月收回身子,淡定落了座,“你先說什麼交易!”
既然此人有求於她,一切都好說。
崔康時笑了笑,拿起玉盤裡一隻乾淨的白瓷杯,緩斟了一杯茶推至她面前。
揚手衝門外的府衛一招,“來人,將宋娘子身上的繩子鬆了。”
兩府衛為宋卿月鬆綁間隙,崔康時搖頭嘖聲:“嘖嘖嘖,你們也真是,捆這麼緊,不懂得憐香惜玉?”
繩解,宋卿月悻悻地轉動著痠麻的胳膊,冷眼看他——貓哭耗子假慈悲。
崔康時一揚茶杯致意,“上好的明前飄雪,嚐嚐!”
宋卿月性子不耐,未端茶先開口:“盤繞了這麼久,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