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月攆在柳無恙後頭。
她喘著大氣,時不時抬袖,抹拭去滿額大汗。
時近晌午,前面的柳無恙毫無停步的意思,悶頭急走。
宋卿月畢竟病還未愈,腿腳還軟,為免柳無恙多心,她一路咬緊牙關勉力跟在他身後。
可這人也太心急了了,一路無話不說,連回頭看她一眼都鮮少!
她抬頭看看如炙的烈日,眼前黑暈一陣一陣泛起,體力竭盡,每行一步,腳下如墜千鈞。
手叉著腰彎喘氣,望著即將轉過彎道的柳無恙,她不得不喚了一聲。
“柳無恙,等等我!”
她連喊了數聲,可前方的柳無恙像是聾了一般,恍若未聞。
不但未停下步等她,還疾步轉過彎道,消失在前方。
宋卿月眸底泛起水霧。
前頭她病時,他還知正午要歇腳避暑;眼下他跟背後有鬼在攆似的,渾然忘了她的存在。
委實挪不動步子,宋卿月走向旁邊的陰涼處,背倚著一塊大石喘氣。
為能使他早日趕回上京,他竟毫不憐惜她帶病趕路。
宋卿月越想越氣,越氣越委屈,不覺地,雙手捂住臉就小聲抽泣起來。
忽地,她聽到由遠至近的腳步聲。手指挪開細縫一看,正是轉回來的柳無恙。
“怎麼了這是?怎麼停下了?”他聲音輕輕。
宋卿月大力一背身子,抽泣道:“你走你的,還回來做什麼?”
腰間一雙手伸來將她一摟,她雙腳離地,頓時驚呼一聲:“……啊!”
柳無恙摟著她的腰,將她在掌間打了個轉,輕輕一甩,將她甩上汗漬漬的後背。
宋卿月回過神來,於他背上掙扎,“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柳無恙將她雙腿箍得穩穩,悶著頭趕路,卻不作聲。
他不說話,宋卿月便愈氣,一面掙扎一面寒聲:“我又不是廢物,自己會走道,放我下來!”
許是疲憊,柳無恙說出的話也硬梆梆的“宋卿月,你若再敢亂動,信不信我將你敲暈了!”
宋卿月一愣後,張嘴就咬在他肩頭。
見拗不過她,柳無恙一瞥肩頭那顆腦袋,無奈鬆手,將她放下。
宋唐心一抹眼睛,寒著臉往前衝。
柳無恙跟在她身後,寒涼道:“你又作什麼么蛾子?”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宋卿月頭也不回,“誰也別搭理誰!”
柳無恙劍眉深蹙。
不過數日,他平展的印堂已擠出兩道深深的豎紋。
見宋卿月沒頭沒腦衝他撒氣,他攆在她後面想了想,道:“生氣了?”
宋卿月冷哼:“我犯得著跟木頭撒氣?”
柳無恙解釋:“林先生說,下一座城池若是步行還得三日,早一日趕到便少於野外露宿一日。”
宋卿月哪能不知曉?
正要還嘴,腳下被一粒石子一絆,一個踉蹌栽出,撲倒在黃土滿積的官道上。
撲飛滿天黃塵,待塵埃落定後,柳無恙於她頭頂緩緩蹲下,垂睫淡道:“道都走不穩了,還說沒氣?”
她一撐上半身怒一抬眸,仰著自己沾滿塵土的臉,惱道:“我就是生氣了!我氣你沒長眼睛,沒見我跟不上嗎?”
柳無恙緩緩咬住了上嘴唇。
她又怒一抬指,狠狠一指頭頂的天,“睜開你的眼睛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晌午了,該歇腳了!”
“噗”地一聲,柳無恙笑出聲來。
她臉上滿是黃土,跟只花貓似的,還紅著一雙噴火的大杏眼……好憐又好笑!
看著這不憐憫,還失笑出聲的人,宋卿月十萬分震驚。
霍地,她抓起一把黃塵揚到他臉上,“笑什麼笑?王八蛋!”
揚完也沒管柳無恙,於烈日下抱著膝蓋就埋頭哭了起來。
正哭著,灰頭土臉的柳無恙又她將攔腰抱起。
如出一則般,將她身子在掌間調了個轉,輕輕鬆鬆甩到背上。
憑她於背上如魚般板掙,柳無恙穩如泰山道:“好啦,別鬧啦!堅持一下,我撿陰涼處走!”
她嬌嬌小小的身子不算重,卻分外燙貼,打在他肩頭的拳頭也不算重,卻如敲在他心上。
此前他想著滿腹心事,一心只想快些趕往上京,忽略了背上這兔子般的女子。
此際,花兔般的宋卿月抽著鼻子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