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半至,同宋玉書通氣已說得七七八八,宋玉書領她去屋中歇息。
開啟房門,清雅的薰香氣息撲面而來。
她吸了吸鼻子,扭頭問:“可是安息香?”
她家所制香物中,尤以安息香名氣最盛、銷路最廣,她也最熟悉這氣味。
“鼻子還是這麼靈!”
宋玉書走入屋中,取出火摺子,將書案上的青玉紫竹燈罩開啟,點燃燈芯。
“這安息香還是半年前叔嬸託人帶來的,我捨不得常用,月餘才點上一回,偏你能聞出!”
得了光亮,屋中情形便一目瞭然,傢俱雖然簡單,擺設卻十分雅緻。
宋卿月好奇地在屋子裡來回踱看。
屋中一張團花四扇琉璃屏風排開,將屋子兩隔。
屏風外就是書房。一張博古架滿擺著各色瓷瓶,另兩張架子上滿是手書的診案與書籍。
臨窗處,是一張雕花紅木書案。
宋玉書從博古架上取來一隻瓷罐,取出安息香點燃,小心放入書案上的鎏金狻猊香爐裡。
宋卿月轉入屏風內裡。
裡面是一張硬木雕花洞月式架子床,床邊是一張彩繪屏風式鏡臺,側面兩排雕花紅木大立櫃。
隔著屏風,她立於床前問:“我睡這裡?”
宋玉書合上香爐蓋,笑道:“你來得突然,我來不及準備。這是我的臥房,你先將就住下。”
他的屋子?
她忽地轉身,隔著屏風問:“表哥,你還沒有心上人?”
心上人?
宋玉書將屏風一望,扭回頭,輕輕收拾盛放安息香的瓷罐。
“我一心向醫,無暇它顧!”
宋卿月這才放了心,新奇地撥弄床前的朱紗縵子,“你也老大不小了,為了爹孃九泉之下放心,當快些娶妻立室!”
宋玉書走近屏風,欲言又止後,輕聲:“想必你早已累了,歇著吧,明日我帶你上街逛逛去!”
待宋玉書關門離開後,宋卿月沒有躺下,而是坐在臨窗的雕花紅木書案前走神。
望著月落如銀的清雅院子,嗅著院中月月紅的陣陣香氣。
她將一路大大小小的經歷,在腦中過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大街上五更開門鼓響。
這連綿的鼓點聲,似浪頭般於她心上滾過。
響過十聲時,她已開門出院。
待進到前院醫館,見館中學徒已經開啟醫館的門,在館中忙活。
值早的學徒昨夜見過她,也知她為先生表妹,向她含笑點頭。
她望他們匆匆一笑,立刻奔出醫館。
立於人跡尚稀的長街上,四望空落落的四方,她頹然蹲下身子圈住了頭。
本指望柳無恙只是一時有事離開醫館,又因宵禁未能及時趕,待解了宵禁會回來尋她。
眼下五更鼓響,行人可出,大街上為何未見他的身影?
薄霧弱光裡,身後有人挑燈從醫館門口走出。
走近她,立於她身後默了許久,宋玉書才開了口:“可是餓了?”
宋卿月一驚,站起身,見身後的宋玉書滿臉倦意地看她。
“你一宿未眠,我亦一宿未睡!”
“他身無分文,聽你說夜遊於街會被金吾衛打殺,我有些擔心!”
“不會!另外,他知道你在何處,若有需要定會找來!”
宋卿月似乎有被安撫到,齊出個勉強笑意。
宋玉書舉步走到她前頭,“既然出來了,就帶你去吃肉胡餅吧!”
天雖未亮,但天上那粒啟明星卻分外明亮。
宋玉書手提紅黃的絳紗宮燈在她身前引路,雖未回頭,口中卻未停過。
“此地不比東陽,人物繁雜,又正值官員上朝之際,你這樣冒樣闖入長街,小心衝撞貴人的車馬!”
“你又是個女子,這麼早獨自現身長街,難保被壞人盯上起了歹心!”
“既然來了我處,便不能再似往日那般任性了!”
“若你有個差池,教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叔嬸交代?”
走了一會兒,宋玉書停步轉身,宋卿月一個不防,一頭撞到他胸。
她捂著痠痛的鼻子訝問:“怎地停下了?”
宋玉書靜看著她,生了須臾悶氣,轉身走道:“就知道你沒聽!”
宋卿月抿緊了唇,又快步跟上。
“今日不看診了,我陪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