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乾糧,宋卿月跳下馬車。
於林間尋了塊陰涼地,坐到石頭上,背靠大樹啃起了幹餅子。
車廂內,柳無恙驀地大汗急出,高喚一聲“母妃”,霍地啟開眼簾。
驚魂四望後,他喘著氣,恍惚地撐起身子。
抬袖抹去滿額大汗,他目光透過車窗,落在林蔭間的宋卿月身上。
宋卿月手拿著幹餅子,正被噎得翻著白眼,拿手直順脖子。
“大熱的天,光吃幹餅不飲水?”
柳無恙自言自語。一轉眸子,見昨日在溪邊灌得滿滿當當的水囊。
拿起水囊跳下車,他拄著棍子向宋卿月走去。
宋卿月正被噎得難受,見他拿著水囊走來,遙遙就伸手向他。
接過後,她連往口中灌好一陣水,才將堵在喉管裡的餅子順下去。
長長撥出一口鬆快的氣,她淡道:“謝啦!”
那口餅雖順下去了,但水也喝飽了。
她將手頭未吃完的餅往地上一丟,指了指身邊的包袱。
“裡面全是餅子,可比你做花子時富裕多了,你想吃幾個便吃幾個!”
柳無恙蜷著傷腿,艱難彎下腰,將地上那半張餅撿起來,尋了根靠近她的樹坐下。
宋卿月瞪大眼睛,震驚:“那餅我咬過了!”
柳無恙也沒管餅上沾了土,直接就送到嘴邊咬了一口,一面嚼一面道:“不知還要多久才能得見人煙,能省一塊是一塊。”
再一望她,一指她手中水囊,自若道:“這水囊我喝過,誰也別嫌棄誰!”
宋卿月一望手中水囊,立時抬起袖子狠狠抹了一把嘴。
柳無恙也沒在意,向她一伸手,她便將水囊扔了過去。
望著幹嚼餅子,大口喝水的柳無恙,宋卿月倚著樹幹問:“方才你夢中叫一個名穆非的人,是你什麼人?”
柳無恙一口水沒咽順,立時嗆咳起來。
待平息了些,他望向一臉好奇的宋卿月,正色道:“我這人素來不喜撒謊,你便也莫問!”
宋卿月碰了個軟釘子,一扭頭冷哼:“誰稀罕聽!”
柳無恙放下水囊,小口撕著餅子吃,許是不忍宋卿月被駁了面子,補充:“我的事,你知道得越少對你越好!”
“你指定是個江洋大盜!”宋卿月拍拍屁股站起身,往馬兒走去。
柳無恙苦澀一搖頭,倚著樹幹,靜看她牽著馬,消失在林間斑駁的金色夕陽裡。
“我聽到前方有水聲,去飲飲馬!”
她還是遙遙知會了一聲。
柳無恙抬手一摸懷間,那隻織綿繡花的錢袋還在。
有此物在懷,便她不說,他也不怕她跑了!
宋卿月飲馬回來時,柳無恙已坐在車頭等著。
等她給馬餵過豆餅,收拾好物件套好馬,柳無恙道:“上車廂裡去,我來趕車。”
宋卿月已被顛得渾身痠疼,巴不得聽到這句話。
坐在輕搖慢晃的車廂裡,她望著落下青山的夕陽,輕聲:“柳無恙,你不怕嗎?”
馬蹄嗒噠聲裡,柳無恙淡聲:“怕什麼?”
她掀開前簾,忽閃著眼睛好奇問:“昨夜,你沒點燈趕了一夜的路,也不怕道上遇鬼?”
柳無恙輕聲:“比鬼還可怕的東西多了,比如人心……”
許是被話觸動,宋卿月有一霎失神,“你有害怕的人?”
柳無恙鼻中輕嗤:“活了二十五年,只有人怕我,我還未怕過人!”
宋卿月大笑,不屑:“說什麼大話呢?不怕還訛上我同往上京?”
柳無恙扭回頭,一瞥滿臉機靈的她,淡笑道:“你是東陽本地人,於這一路境況比我熟悉。”
“不,你是怕我報官,拿著錢袋逼我同行就是為了控制我。”宋卿月滿臉不快。
柳無恙扭回頭,輕輕一扯嘴角:“算你識相!”
“哎,臭花子,”宋卿月往前挪了挪,伸出手一拍他的後背,“你到底犯了什麼事?”
柳無恙微顰了眉,口氣不悅道:“我說過別打聽我的事,知道了對你沒好處!”
宋卿月便又碰了一鼻子灰,不滿地衝他後背撇了撇嘴。
夜幕已上,繁星已布。
兩側樹影投於官道,影影綽綽,馬車若駛於陰霧重重的魔障裡。
宋卿月自廂內取出油燈,吹亮火摺子點亮燈,又牢牢繫於車棚前的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