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象。
水靖園遊廊曲折、花木掩映,堪稱一步一景,家僕穿梭其間,將各坊交來的作品安置在不同位置。
因是賞影,晚會自亥時開始,在此之前,除家僕及天字坊以外的坊內人員是不可以進入園區的,這也是為了防止有人因嫉妒蓄意毀壞他人參展的作品。
聞庚將巨大的木架扛在肩上,聞管事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他本不欲放聞庚出來見人,但今日事務繁多,人手不足,於是黃坊中所有健壯的男丁都被召來搭建展臺。
他方才特意派人搜過聞庚的身,確定他沒有在身上私藏皮影,且參展作品中並沒有他的名字,這才放他進入園區。
聞庚進園沒多久,就碰見了一張熟面孔。
扎著雙丫髻的少女衝他揮揮手:“聞庚,你來了!”
聞庚衝她點頭,春柳便小跑過來,壓低聲音道:“這次多虧了你,我主人很是喜歡那佈景,決定要用了呢!”
“若是拔得頭籌,定是少不了你的。”
“對了,你還沒參加過萬影會吧!”春柳捂著嘴笑了笑,“我雖不能讓你進來侍候,但是晚會結束後需要幾個滅燈的人,我可以幫你提一嘴。”
展臺留到明日再收拾也來得及,但是燭火卻不能燒一夜,怕會引發火災。所以按照慣例,每次晚會結束時,都有幾名家僕進去現將燭火撲滅,再將展品收起。
“雖然是尾聲,表演的人已經離開了,但是燈火璀璨之間人影幢幢還是很美的呢!”
“還有畫畫的那個小傢伙沒來嗎?我也幫他說一說,他叫聞癸?是這個名字吧……三年才有一次機會,你們可別錯過了!”
油紙
少女的一番好意, 聞庚自然答應了下來。
他從一開始就沒想著要透過雕刻皮影來在城主面前露臉,一是皮料不好得,到時候聞管事再給扣上一個偷竊的罪名, 二是容易引起其他人的忌憚。
萬影會上有整整一萬副皮影, 即使男女老幼、書生武士, 形態各異,但是想出彩卻不容易。
若要博的城主的青睞,造景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在花間,在月下,見到的美人總是比平日裡看見的要增色三分。
據聞庚所知,天字坊、地坊中人雖會畫稿,但是擅風景者少, 畢竟在這個時代, 能讀書的平民非常少, 審美水平也就非常有限。
於是聞癸在木板上畫了一幅憑欄賞月圖, 而他則用木板將背景雕刻了出來。
聞癸這小傢伙確實是有些本事的。
光是月亮, 聞癸就畫了三十餘種形態,將明月綴枝、滿月當空、輕雲蔽月、月下西樓的情景全部表現出來。
而且他對聞庚的雕刻要求也相當高,哪裡需要削薄, 哪裡需要表現明暗, 他都一一指出來。
聞庚有些驚訝,他不知道聞癸哪裡來的那麼多閒心去觀察一輪月亮。
他此話一出, 聞癸也愣住了。
“我……我不記得了。”他顰著眉,有些苦惱, 只隱隱約約記得, 在相當相當一段漫長的時間裡,他都是一個人看著月亮。
他看著月亮東昇西落, 直到露水打溼他的衣襟,他還能記得露水沾衣後貼在肌膚上冰冷的寒意。
然而等聞癸細細地翻找起他的記憶時,卻發現沒有任何一段時光能對得上。
兩人對視一眼。
“我……”聞癸的嗓子都啞了。
他低頭看自己所畫的圖,筆墨橫姿,手法老道。
在察覺到他的記憶或許不全之前,他只覺得他的畫技精妙是因為師從名師或是天賦異稟,可現在細想之下,他才發現這不是一個十來歲的人就可以擁有的畫技。
他究竟是誰?
若是連自己都不能相信……
聞癸被這個想法驚得全身冰涼,這時,一隻手覆上了他的頭頂。
“別多想。”
聞癸只感覺全身上下唯一的熱源就來自於頭頂的手,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攀住那條胳膊,想要攫取更多的熱量。
“我也不記得。”聞庚緩緩道,“這座城裡的人,都沒有過去。”
在聞庚的記憶中,他無父無母,孑然一身,後來城外疫病橫行,十室九空,他見著坪臨城的告示,這才報名進了坊內。
他已在黃坊勞作了兩年。
正是這個兩年讓他心存疑惑。
因為他發現他對坊間之事知之甚少。
這並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