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漱沒再聽司夢玉繼續說下去,她把電話掛了。
她清醒地明白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她的前半生都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裡。
她擁有的二十幾年的人生經驗並不足以支撐她如何對這個事實進行表態。
她只想,首先不能把因這件事而產生的負面情緒波及到孟引楨身上,他已經很努力地在幫她遮掩這些真相,但最終還是逃不過這種最原始的坦白。
他從頭到尾都是最無辜的,如果父親是這樣一種最低等的貨色,那麼孟引楨所做的那一切,又算什麼呢?他白白浪費精力對付呂家,而尹漱的犧牲則更是毫無意義。
尹紹禮究竟是怎樣歹毒且毫無底線的一個人?能夠在臨死前策劃出這樣一場含冤而死的鬧劇,將計就計利用呂芊的誣陷來掩蓋自己背後更大的罪惡與不忠,讓這麼多人矇在鼓裡,為他奔走,為他前赴後繼。
他應該是那種離不開女人關注的懦弱男人吧?
尹漱只覺反胃,從此她再也沒有父親,尹紹禮不過一枚塵土。
他已經真正地死了。
她也不想因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再傷害自己。
把碎掉的杯子扔進垃圾桶,尹漱把手放到水龍頭下衝洗了一會,出去找到工作人員幫她消毒包紮。
尹漱在外面找到孟引楨,把手機還給了他,隨之挽上了他的手臂,擠出笑容說:“還有哪些客人沒見?”
孟引楨卻很機敏地聞到了一股血腥味,他低下頭去尋找來源,映入眼簾的是已經被鮮血染透的繃帶,甚至已有血珠往下落。
“汐汐!你的手怎麼了?”
尹漱毫無感覺,或許痛覺對她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不小心被玻璃劃到了,沒事,我們把客人見完,再處理也不遲……這是婚禮,不可以搞砸……”
尹漱被一種固執的完美主義捆住,不希望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裡出岔子,只要忍忍就行的事,為什麼不做?
“汐汐……你去處理傷口,這裡有我,好不好?”
孟引楨急得不行,這明顯不是小傷,可她為何如此鎮靜?他努力從尹漱的雙眼中尋找答案,波瀾不驚,但又透出一種死寂。
或許司夢玉告訴她了?
她真的知道了……
以司夢玉的分裂程度,完全有可能攪亂女兒的大喜日子……
孟引楨還是低估了司夢玉對尹漱的不愛,這世間,不是誰都有資格做父母的,可有的人明明不配,卻擁有世間最好最可愛的天使。
孟引楨喊來工作人員帶尹漱去處理傷口,尹漱麻木地被工作人員攙著,離孟引楨越來越遠。
孟引楨繼續和客人寒暄,這時候還是不要違逆她的意願了。
這場婚禮她是很看重的,每一條絲帶,每一朵鮮花,每一個氣球都是她親自確認過的,甚至連請柬都是他們兩個人親手寫的,她一定希望這一天是最完美的一天,但現實世界裡更多的還是事與願違,且變故會沒有任何徵兆地砸在頭上,帶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又有誰會想到不希望兒女過得好的人不是外人,而是羈絆最深的母親呢?
婚禮還是按照既定的流程圓滿結束,孟引楨趕緊回到尹漱身邊,她的右手手掌包著厚厚的繃帶,人躺在床上,眉頭緊鎖。
察覺到孟引楨進來,尹漱坐起身,輕聲說:“你都知道對不對?我父親是什麼樣的人,所以你才會把知情的人都送走,引楨,你真的很傻……”
孟引楨一時說不出話,他被濃烈的自責包裹著,為什麼他就是阻止不了這一切呢?
“我知道了也好,以後就徹底擺脫對他的思念了,明天我還要去墓園把他的骨灰挖出來,全給他揚了……”
尹漱面上一抹詭異冷寒的笑。
孟引楨並不懷疑她的決心,他坐到床邊,輕輕抱住她,手拍著她的肩胛骨,安慰她。
“我必須要告訴你的是,如果我們感情的由來是這樣一個血淋淋的故事的話,我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畢竟這對你不公平……”
他們的愛情,他們的婚姻,最初的起源是復仇,可臨了了,卻告知他們被耍了,誰受得了?
誰能接受這種荒唐的戲劇安排?
尹漱接受不了,她更不希望孟引楨接受,這對一心一意只知付出的他來說太殘忍。
孟引楨沒急著回應她所說的“堅持不了多久”,而是說:“明天我陪你去墓園挖骨灰……”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