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室,臥榻之上,實為甄嬛的戚夫人第一次見到了那個打下漢室江山的男子,即便是昏迷之中,倦容之下,依然難掩其帝王之氣。
內室榻邊,戚夫人憑欄而立,目光淡然。反倒是薄姬,挽起袖口,在醫師的指揮下忙前忙後,絲毫沒有身為夫人的架子和威儀,其從容不迫的舉止倒是讓戚夫人頗感意外。
“待會拔箭,可能要勞煩二位夫人相助。”醫師在一切準備就緒後,對著薄姬和戚夫人行禮道。
“醫師但說無妨。”薄姬應道。
“拔箭後需要立即止血,夫人們不懂藥理,為免出錯,上藥包紮之事由老夫來做。”醫師說著看向薄姬和戚夫人:
“不過這拔箭的任務,需要二位夫人協助代勞,不知哪位夫人願意一試?”
“拔箭?”薄姬聞言似是一怔,目光中閃過一絲遲疑:“我等乃女流之輩,怎能拔得箭矢,萬一傷著大王可如何是好?”
“眼下顧不得了。”醫師看向薄姬:“為防訊息洩露,在下孤身前來,未帶幫手,故而權宜之計,只能麻煩二位夫人了。”
“這——”薄姬一臉為難,她雖侍奉魏王多年,卻從未經此事端,看著沾滿鮮血的箭頭,她實在難以下手,於是忍不住將目光投向榻欄旁的戚夫人。
戚夫人則微微一笑:“姐姐忙到現在怕是也累了,不如由妹妹代勞,姐姐從旁協助即可。”
薄姬眸光微滯,從入帳到現在,戚夫人一直靜默於榻欄旁一言不發,自己原以為她是因為害怕而不敢上前,眼下突然聞得此言,薄姬頓感意外,於是忍不住再次確認道:
“妹妹當真可以?”
戚夫人只笑不語,天生自己動手或不動手,劉邦都會逃過此劫,既然薄姬不敢,那便只能自己來了。
“兩位夫人可曾想好,眼下時間不多了。”醫師提醒道。
“我來。”戚夫人說著走上前來,看一眼劉邦胸口的箭矢,對醫師道:“開始吧。”
“好!”
醫師備好紗布,熱水,創傷藥,在將漢王傷口附近清洗乾淨後,開始指導戚夫人如何握箭、使力。
戚夫人雙眉緊鎖,目光微沉,面上顯露出與尋常女子不同的果敢和英氣,看得一旁的薄姬頓覺驚異,這樣的戚夫人,與自己先前的印象判若兩人。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戚夫人手心緊握,眸光驟縮,在醫師的一聲令下,戚夫人一咬牙,箭頭被拔出,鮮血四射,看得一旁的薄姬直接愣在了當場。
戚夫人看一眼被血染紅的雙手,狹長的眸子掃過薄姬,眼底的精光一閃而過,在醫師接過手開始救治劉邦後,戚夫人身子一斜,倚著榻欄便倒了下去。
薄姬還未從滿眼是血的恐怖場景中緩過神來,卻見戚夫人突然倒了下去,心中頓時大亂。
為免影響醫師給大王療傷,薄姬趕緊攙扶起戚夫人出了大帳,交到婢女戚氏手裡。
“夫人?”戚氏見狀嚇了一跳,正要詢問,卻見薄姬擺擺手:
“戚夫人為大王拔箭,看見大王失血過多,心力交瘁暈倒了,回帳歇息片刻便好。”
眾人一聽皆是愣住,誰也不敢相信拔箭之人會是戚夫人。
“哈哈哈!”樊噲突然大笑起來:“頭一回聽說還有被血嚇暈的,這膽量,簡直比老鼠還小,她還搶著去幫忙,這不是越幫越忙嗎。”
“樊噲!”蕭何沉色示意,“休得胡言。”
樊噲一愣,隨即撇撇嘴,“不說就不說。”
“大王如何了?”蕭何懶得理會樊噲,於是詢問薄姬:“可有清醒?”
薄姬微微搖頭:“箭拔出來了,醫師還在給大王包紮,等醫師出來便知曉了。”
“有勞夫人了。”
“大人客氣,薄姬只是從旁協助而已。”
樊噲見狀再次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還好有夫人您在,不然又暈倒了一個,醫師怕是頭都大了。”
“胡說。”蕭何瞪一眼樊噲:“戚夫人白日裡遭到了盧綰的恐嚇,原本正臥床不起,是我硬生生將其請來做決斷。
眼下又親自拔箭,勞心勞力,暈倒亦是盡力所致,爾等不可對夫人無禮。”
樊噲明顯沒聽進去,自顧自樂呵呵地在一旁憋笑。
“大人所言極是,若非對大王用心至深,戚夫人怎會拿自己的身體作賭注?
拔箭不可怕,可怕的是如何克服心底的恐懼,於我如此,於戚夫人亦是如此,還請樊將軍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