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人覺得可能是何人所為?”周淵看向陳平。
“自然是誰害怕書信內容被證實,便是誰所為。”陳平的目光透著試探:“周大人覺得呢?”
周大人面色一怔,隨即飲茶不語。
陳平見狀繼續道:“其實這事兒根本瞞不住,周昌大人有劉澤的親筆書信在手,就算沒了劉澤,廷尉府的卷宗又不是擺設,而且現在廷尉府的人私下裡都在傳,說是劉澤的供詞中早已交代了呂嬃勾結劉澤斂財一事,想必周昌大人很快便可結案了。”
說罷,陳平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掠過低頭飲茶的周淵,果然,在聽到廷尉府私下傳言這幾個字後,周淵的面色瞬間不淡定了,只見其驀得看向陳平:
“陳大人此來可是想說什麼?”
陳平見狀亦不再兜彎子:“陳平此來,正是為提醒周大人,你我同朝為官,陳平一貫敬重周大人為人,周大人為官半載,辦事一直公正嚴明,為人所愛戴,萬不可在此事上犯了糊塗。”
周淵嘴角微動,卻始終不發一言,握著茶盞的手亦微微發顫。
陳平於是繼續攻心:“其實周大人不說陳平也知道,廷尉府的官吏們私下裡都在抱怨,周大人擅自私藏了劉澤的真實口供,刪減了關於呂嬃與劉澤勾結收錢的部分,一旦周昌大人徹查下來,廷尉府的人一個都跑不掉。”
哐的一聲響,周淵身子一晃,手裡的茶盞瞬間落地砸了個粉碎。
屋外的家丁聽見動靜急急忙忙跑進來檢視情況,卻被周淵給沉聲喝退:“出去。”
家丁一愣,似有些不放心,但礙於有客人在場,終是退了下去。
“周大人可有傷著?”陳平的目光掃過地上的碎片,面露關切道。
周淵擺擺手,積壓已久的防線被突破,周淵原本憔悴的面龐更顯蒼老了幾分:
“這件事,壓在老夫心裡很久了,若不是為了維護大漢的穩定,老夫何至於出此下策?”
周淵說著忍不住一聲嘆息,供詞這件事就像是塊千金大石般壓得他幾欲喘不過氣來,打從自己決定隱瞞口供的那天起,他的人生便出現了一個汙點,這個汙點有一小半是礙於皇后的施壓,更大一半是源於自己對初漢的擔憂。
大漢新立,人心還未安定,帝后若是傳出離心,這對初立的漢室無夷是不利的,而且呂嬃已死,為一個已死之人傷了帝后之情,顯然並不值當,故而幾番權衡利弊之下,周淵才做出了幫著皇后隱瞞呂嬃一事的決定。
陳平看向周淵:“奈何紙終究包不住火,呂嬃的事情即便能遮蓋一時,周大人如何保證其不在其他人或物上出差池,就像現在,一旦事發,周大人便將自己推向了極為被動的境地。”陳平說著微正了顏色:
“而且,陳平相信以皇上的能力,定能處理好家事與國事,周大人不必過分擔憂。”
“陳大人說的是。”周淵鬆弛了眸光,面露淡然道:
“陳大人此番能來看望老夫,老夫已是感激不盡,陳大人的心意老夫明白了,既然錯誤是老夫造成的,必不會連累他人,老夫會親自去向周昌大人呈上完整的供詞。”
如此乾脆的回答像是在意料之外又似是在情理之中,縱使果斷如陳平,此刻亦不免起了惻隱之心:
“周大人一旦呈上供詞,現有的官職就徹底保不住了。”
“哈哈哈!”周淵聞言突然大笑起來:“自老夫被停職以來,早已看清了人情冷暖,以前所享受的尊崇與敬仰到頭來不過是一個虛名罷了,這廷尉大人的頭銜老夫早已看淡。”周淵說著笑對陳平道:
“陳大人來時想必也看到了,府裡的家丁和閒雜人員早已被遣散,只待此事一了,若老夫還有幸苟活,便歸隱山林,遠離這是非紛爭之地。”
陳平聽得一愣,隨即對周淵肅然起敬:“周大人的坦蕩無私,令陳平敬佩,陳平在此替廷尉府的所有吏員們感激大人不棄之恩!”說罷,陳平對著周淵深深彎腰行禮,致謝,亦在心中致歉。
--------------------
次日一早,當週昌領著周淵與陳平一道將完整的供詞呈交給劉邦時,劉邦當場氣得拍案驚起,指著周淵大罵道:
“好你個周淵,朕讓你審案子,你給朕弄虛作假,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欺君之罪,你,你,來人——”
“皇上息怒!”陳平不等劉邦將話說完,趕緊上前一步打斷道:
“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周大人此舉亦是心存漢室,怕傷及帝后感情,雖方式不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