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裡是沒有洗腳盆的。
周野去外面的按摩店中借了一個。
他回到房間,細心給腳盆套上了一次性的罩子,接滿溫水端到了沙發前。
方楠轉過身來,疊腿坐在了沙發上。
她抬起頭看向杵在原地的周野道:“你個子太高了,礙眼,蹲下來一些。”
周野幾次欲言又止。
但無論是出於工作的考慮,還是因為這個人是方楠,他願意聽話。
所以,他以單膝跪地一般的姿勢彎下了腰,如同要親吻公主手面的騎士。
方楠視線從上往下,掃過他脖頸的喉結,掃過他身上雪白的襯衣。
他沒變化。
只是身上的衣服由奢侈品牌變的沒品牌力,眼中再也沒了大學之時的意氣和飛揚。
卑微了,自也比以前要成熟。
方楠不想多看他,挪開了因酒意有些迷濛的視線,不禁嗤笑:“看來這幾年周大少爺過的一點都不好,怎麼,家裡破產了麼?”
周野當年並沒跟方楠談及過家裡的事。
他有他的驕傲。
本是衣食無憂,瀟灑恣意的公子哥,一夜間父親跳樓,債務圍繞。
這般落差,讓他不願出現在任何熟人面前。
幾年過去,周野已經沒有了當初那種病態的驕傲。
聽她問及,輕輕點了下頭:“我爸生意上出點變故,幸好他提前在法律上跟我媽解除了婚姻,不然我跟我老媽連住的地方都不會有。”
方楠不瞭解他家庭,或者說了解的很片面。
只知道周野家有錢,他想買什麼可以買,想玩什麼可以玩,想去哪旅遊說走就走,銀行卡里的餘額一直都是七位數。
聽周野主動提過那麼一次兩次,他母親是大學教授,因身體原因提前病退。父親有家物流公司,手底下還有幾個工地。
方楠當年不細問,現在也沒興趣多問。
她不是一個過於愛錢的人,只不過在學校那個階段,人人都以為她最愛錢。
“在這每月多少工資?”
周野:“七千多。”
方楠有點諷刺:“記得你那會每月零花錢都有一百多萬。七千,不夠你逛一次夜店,給一次小費!!”
周野不知該怎麼接這種話題,腿也有點麻,悄然換了另一個腳尖作為支撐點。
方楠接著道:“你拿這七千多塊錢,具體都要做什麼工作?以客戶需求為準則麼?”
“也就是幫客戶做些瑣事。”
“幫我洗腳包括在瑣事內嗎?”
周野頓了下:“我什麼都可以幫你做。”
方楠笑了,眼淚都差點笑出來。
她高高在上的周大公子。
現在都願意幫她洗腳了。
她笑著笑著,灼灼盯著他清俊的正臉:“既然可以,那你還等什麼。”
周野深呼吸。
伸手把她有些冰涼的高跟鞋除去。
挺陌生的。
他跟她在一起三年都沒發現過她腳是那麼好看。
周野眼神不敢亂動。
因為她穿的是裙子。
拿過她腳的同時,她裙邊亦散了開來。
他故作自若,低下頭又除去了她另一隻高跟,將她雙腳放在了水中……
方楠悠然靠著沙發,拆開香菸點燃了一支。
煙霧騰起間,她一腳蹬在了周野肩上:“水燙!”
周野雙腿本就有些發麻,猝不及防,頓時坐在了地毯上。襯衫亦沾了水,貼在肩部,臉上胸口也被濺了些水。
完全侮辱性的舉動。
周野五指在碰觸地毯的瞬間,縮了一下。
很快的,平靜下來。
她幫他洗過無數次腳,欠她的。
是欠。
周野做人最不喜歡虧欠,但他覺得欠她。
他拿袖子抹了下臉上的水:“你再試試,應該不燙。”
方楠把腳重新放回按摩水盆,看他重新低頭認真的樣子,手指不由蜷了蜷。
她沒來由的憤怒,比剛剛還要強烈。
“我看你單膝跪著挺難受,雙膝會不會舒服點?”
周野頭也沒抬:“不難受。”
“也對,七千塊的工資確實不值讓人跪著服務,我給你加錢。”
她負手拿過包,捏出厚厚一沓現金,一萬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