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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004

油燈靜立在桌上,搖曳的豆火散發出柔和的光輝,將小塌上距離極近的兩人籠罩其中。

小郎君醒來時,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面粗糙的土牆,隨後才察覺到有人趴伏在他的身後,輕淺的呼吸灑在背上,觸感卻有些奇怪。

神魂深處傳來細密的刺痛,他卻看著兩人交纏的影子有片刻地出神,不合時宜地升出寂靜的空茫感。

直到身後的人退去,小郎君才像是回了神,正要撐著身子坐起來,突然聽到一道女聲輕喝:“別動!”

“剛把你背上的裂口補好,還要等漿糊乾透才行。”

每個字他都聽明白了,但連在一起卻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小郎君不清楚現在的情況,禮節性地道了一句:“多謝。”

背後的人“嗯”了一聲就不再說話,只有偶爾傳來破開竹條的噼啪聲,證明人還在這個房間。

小郎君努力回想失去意識前發生了什麼,卻不知鬱熹的視線幾乎粘在他身上,帶著幾分糾結和懊惱。

那黑衣鬼並沒未走遠,而是將她擄去了北街的李府,鬱熹念及救命之恩,趁著天剛矇矇亮偷摸帶著小郎君回到這裡,現在卻不知要如何同他相處。

最重要的是,還不知道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觀其言談舉止也太像個活人,鬱熹又實在割捨不下那副皮囊。

像這種面貌非批次生產的紙紮人,鬱熹為了盡善盡美早就給自己立下規矩,無論如何只能做一個。

若是他要離開,那她的俊俏小郎君又該怎麼辦?

兩人心思各異,任由沉默蔓延在狹窄的房間內,半個時辰過去,小郎君感覺到背後並無溼潤感,支起身子端正地轉向鬱熹,誰知這個動作卻將對方嚇了一跳。

“你你你!”鬱熹下意識往後一躍貼近木門,虛虛捂著心口一臉緊張地看著小郎君。

壞了,太久沒和正常人說話,嘴有點不聽使喚。

只是小郎君眼裡並無催促和不耐煩之意,只是安靜地看著鬱熹,在燈火的映照下顯出幾分溫潤之意。

“姑娘身體可還有不適?”

先前的事他已然記不清,但腦內還殘留著幾個畫面,最清晰的便是這位姑娘一身紅衣,襟帶沾血氣息微弱的模樣。

“沒,沒事。”

最怕陌生人突然的關心,鬱熹微微側頭避免同他對視,深呼吸幾口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問出她思考最久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又覺得不妥,這話顯得很沒禮貌,鬱熹連忙找補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活人嗎?”

小郎君靜了一瞬,視線遲疑地落到自己紙糊的身體上,難得猶豫道:“不知道是什麼,但應該不是活人。”

鬱熹跟隨他的視線瞅著略微有些褶皺的肌膚,語氣不由帶上一點期待:“那你是紙紮人成精?”

小時候她就夢想日夜陪著的紙紮人能開口說話,如今穿過來竟有夢想成真的可能?

小郎君本想否認,但抬頭捕捉到鬱熹眼底的一抹雀躍,話到嘴邊莫名改為:“有可能吧。”

但他似乎不習慣這種不確定的語氣,不由微微挺直脊背解釋道:“抱歉,我並無之前的記憶,只能暫且如此推測。”

儘管記不起他的身份,但這副身體卻是實打實的紙紮人,這種猜測也不是全無道理。

聽到小郎君這樣說,鬱熹膽子大了些,畢竟她才剛把他做出來沒幾天,沒有記憶不也正常?

在心裡越發肯定他是紙紮人成精的猜測,鬱熹靠近半步卻還是懷疑道:“如果是剛成精,你未免太厲害了些,不僅能同那鬼,不對,是鬼修過招,還能使出那種術法。”

想起最後映入眼簾的金色術陣,鬱熹手舞足蹈地努力比劃試圖還原,小郎君眼裡卻越發迷茫。

剛才這位姑娘還好好的,如今看著怎麼像是中了邪?

那術法實在繁複,鬱熹忙活了一陣不得已放棄,別說眼前這個失憶的,連她都記不太清。

“算了,你們精怪的事我怎麼弄得清,指不定是有什麼傳承在。”

扯了張木凳坐下,鬱熹還是不習慣同人對視,自發盯著小郎君的下巴問道:“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雖然人是帶回來了,但鬱熹並不覺得他會留下,這看著就是個有本事的,怎會甘心留在衰敗的江東城。

而且她一個極度恐人的,怎好同別人朝夕相處,不過對面這個也不是人?

鬱熹飛速地掃了一眼垂眸思考的小郎君,心思突然活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