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刻鐘過去,也不知是符水起了作用,還是馮蘭花的安慰有用,唐霜漸漸平息了顫抖,只是精神還有些恍惚。
“娘,鬱熹死了,死了,靈柩停在正屋裡,明明就沒氣了,還坐,坐起來了。”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害死的,是那鬼修非要去找她,不,不關我的事。”
從唐霜的隻言片語裡,馮蘭花大致拼湊出了事實,心裡著急又悲慼:“不關我兒的事,是那鬼修為非作歹傷天害理!若真有什麼,衝著我來便是,你放心,娘會保護你的。”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竟發生了這樣的大事,馮蘭花忽然想起鬱熹平日裡靦腆叫她“馮姨”的樣子,心神一晃。
“沒事,沒事,你先歇著,娘去隔壁看看。若是,若鬱丫頭當真遭遇不測,我們先將她入土安葬,再好好贖罪。”
好不容易安撫好唐霜,馮蘭花大著膽子獨自來到隔壁,雖然這裡怎麼看怎麼普通,並未有霜兒說的陰森可怖,但她還是沒有掉以輕心。
“鬱丫頭,馮姨自問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若你真的死了,馮姨定會給你好好下葬,現在可別嚇我啊。”
馮蘭花在門口唸叨了好一陣,用力嚥下一口口水,才抬起擀麵棍小心翼翼地戳在木門上,一點一點緩緩推開了門。
意想的昏暗沒有到來,房間裡也沒有霜兒說的那些佈置。正對面的牆上掛著的是一幅觀音畫像,房屋正中央擺著一張方桌。
屏風被人搬到角落,內裡的擺設一覽無餘。地上散落著竹材,紙人倒是有幾個,隨意靠在牆邊放著,應是前幾日做好打算賣出去的。
馮蘭花大著膽子將擀麵杖橫在身前,抬腳走進了屋內,還沒等她有下一步動作,沒想身後真的傳來了門框撞擊的聲音!
“啊!”馮蘭花喉嚨裡溢位一聲尖叫,閉著眼立馬轉身揮出棍子,卻什麼都沒碰上。
胡亂揮舞了幾下,面前也沒有別的動靜,馮蘭花忍不住微睜開眼,又看到門往前一磕,同時還有一陣風灌了進來。
呼,原來是風,只是動靜大了些,四月的風還帶著涼意,馮蘭花鬆了口氣,像是想到什麼轉身看向窗戶,果然沒關。
快走兩步將窗戶關上,屋裡的涼意稍稍減退,馮蘭花再次掃視一圈,並未發現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在靠近門口的位置發現了自家的竹籃。
將東西撿起來,馮蘭花掀開蓋布一看餅還在,掉地上也沒沾什麼東西,想也沒想就把竹籃帶了回去。
霜兒大抵是近日憂思過重,在鬼氣的侵染下產生了幻覺,回去還得多泡幾貼符紙。
等外邊的腳步聲由近及遠,徹底沒了聲響,鬱熹才回過神轉頭,發現她的手還捂在時雨嘴上。
“抱歉,事發突然,你沒事吧?”
鬱熹自然地退到一邊,渾然不知剛剛的姿勢有多曖昧,畢竟她可是摟著小郎君睡過覺的人,哪裡想得到那麼多?
地窖裡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通風口的一點光源照進來,勉強看得清人影。鬱熹剛轉過身準備去點燈,衣襬處卻傳來一股拉力。
“等等,先別點燈。”
時雨的聲音帶著抹不易察覺的急促,等意識到他拉著鬱熹的中衣,又迅速鬆開了手。
“怎麼了?”鬱熹疑惑的聲音傳來,時雨聽出內裡的關切,頓了一下放緩聲音:“沒事,只是眼睛突然有些不舒服。”
他以前大概沒撒過謊,此話一出騙人的那點不安立刻掩蓋了先前的侷促,淺淺吐息幾口總算平息了情緒,只是指尖似乎還有一絲熱度。
鬱熹倒是無所謂,她又不怕黑反而覺得這裡還挺適合睡覺,等到時雨說“好了”才點燃油燈。
四周再次變得清晰起來,鬱熹微眯下了眼適應光線,轉向時雨想看看他眼睛怎麼了,卻沒想對方壓根不同她對視,頭都快偏成四十五度。
心裡覺得有些好笑,鬱熹看他不像有事的樣子也沒在意,自顧自囑咐道:“我們現在還不能出去,若是聽馮蘭花說什麼都沒有,唐霜說不定還會過來看一眼。”
“為了晚上的計劃,現在還不能暴露行蹤,得讓她以為我真的死了才行。”
見她並未提及剛才的事,時雨心絃微松,聽到這不由問出之前就疑惑的問題:“一般人都對死亡諱莫如深,為何鬱姑娘看著卻像是毫無禁忌?”
甚至主動扮死人,想演一出惡鬼的戲。
大人,時代變了,鬱熹忍不住在心裡道,一雙眼卻直視著時雨,嘴角微揚:“生死不由心,不愧則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