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謹妤說完便扶起鄺嵩在鄒氏狠厲的目光中拂袖而去。
鄒氏臉色陰沉,瞥向縮在一側的水蘇,“你也伺候嵩兒多年了,就這點本事?才幾日,他都快把你給忘了!”
“是奴婢無能,沒法子討二爺歡心。”水蘇跪縮在地板上,深埋著頭。
嬤嬤俯身在鄒氏耳邊輕勸道,“主母莫要過於憂心,老奴瞧著二爺聲音渾厚有力,想來身子已是大好,這伺候不伺候的,倒也不打緊。”
鄒氏朝水蘇擺了擺手,催促她趕緊出去。
“找兩個靠得住的,送去雲墨閣,別像這個榆木腦袋一樣,半點也指望不上。”
“二大娘子看著不像是不安分的人,您會不會是多心了……”
鄒氏眉頭緊鎖,“如今官家病倒,侯爺手裡兵權過盛,皇后與貴妃二人暗中較勁好一段日子了。雖說太子已立,可端王是榮貴妃唯一的兒子,她又豈會不替端王謀劃。皇后在這個節骨眼上硬要嵩兒娶這小官家的嫡女,怎可不多想些。”
她重重嘆口氣,將定北侯寄來的最後一封家書捏在手裡邊,翻來覆去地讀,這封家書已是兩個月前所寫。
……
禾謹妤與鄺嵩二人出了秋瀾堂便一路無話,見她又要往書房裡鑽,鄺嵩語氣略顯生硬地問道,“你今晚還要睡書房?”
“昨夜不是官人說不想……‘內個’。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禾謹妤不肯與他眸光相對,故意將頭偏向另一側。
“在書房怎麼能睡得好,我們同屋不同床便是了,省得那些大嘴巴的丫鬟們背地裡說咱倆閒話,圖個清靜。”
屋裡燈火影影綽綽,禾謹妤轉頭看向鄺嵩,眸中透著不解,還有一絲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的感覺,點頭答道,“好,就按官人的意思。”
她命春桃秋桃兩人將偏廳的羅漢床搬至臥房,置於拔步床右側空處。
“官人,內屋平日只有她們兩個可以出入,若你覺得哪裡還是有所不便,也可將那水蘇姑娘討回來伺候。”
鄺嵩正要接過她懷裡的衾被軟枕,聽完臉色大變,“可千萬別!你不會是在詐我吧?這情債可跟我沒半點關係,別拖我下水啊!”
“這水蘇姑娘原先就是官人的通房,已不可能再尋得好夫家,縱是官人不喜歡,也該給她個活路才是。日後官人若遇到心動之人,再納進來就是了,何苦眼下為難她。”禾謹妤一臉平淡,彷彿在說旁人的事。
“可我早晚都要離開,我要了無牽掛地回去,也沒必要給她留下一些虛無的期待。”
禾謹妤背過身,端坐在黃花梨雲紋鏡臺前,將釵環隨意拆下,唯獨把那支銀絲雕花小簪仔細收進楠木匣子中,她在心裡默默斟酌著鄺嵩的話中之意。
“可對女子來說,你不納她,她便無處可去,早晚會被旁人的吐沫星子淹死。”
“你婆母不是已經在照顧她了嗎?”
他明擺著理不清這宅院裡頭的彎彎繞繞,再說下去也是徒勞,禾謹妤躺在拔步床榻裡側,合緊床帳,不再出聲。
鄺嵩身子蜷在羅漢床上,睏意全無,試探著問禾謹妤,“你睡了嗎?”
“……”
“你們這裡的女人格局真的大……自個兒的男人納妾都不生氣,也不阻攔,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沒得到她的回應也不打緊,他還是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納妾……放我們那就是小三了吧……應該讓我爹穿過來,他就不用玩什麼狡兔三窟……我媽也不用跟他賭氣了……”
“算算時間,我要是沒來這個鬼地方,現在應該站在領獎臺上……”
“也不知道整日應酬的父母會不會抽出一點點時間來擔心我,大概還是先相互指責一番,最後再把錯誤甩到他們唯一的兒子身上吧……”
“離了擊劍場,我又成父母口中的紈絝了……理科狀元有什麼用……在這裡還是一無是處……所以我必須得回去……”
“touch……touch……啊……好想去比賽……為什麼我這麼倒黴!”
禾謹妤閉著眼,將衾被蓋了個嚴嚴實實,鄺嵩聲音裡交織著傷感與絕望,她有一瞬動了出言安慰的念頭,隨即又暗暗被自己掐斷。
人人都有弱處,最好的法子便是自己克服它,而不是被旁人的安慰弱化掉。
鄺嵩嘟囔了許久,裡頭有好些詞禾謹妤聽不大懂,可等他把自己唸叨睡著後,她卻清醒無比……
她想起鄒氏在晚膳時提到師父的醫館已閉門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