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櫃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半天了,屋子外面已經進入了黃昏,小販一類的買賣大都撤了攤子,就連一旁的店鋪也打烊的打烊。
燭火昂貴,沒人願意在大半夜時間裡的浪費那些個寶貴的燭火來等待可能存在的客人。
再者日落後人入眠這是當朝大儒們所倡導的自然之道,夜晚在他們的講述中屬於鬼神的時間,人類在此刻出行會被鬼神所傷。
也就醫館這類特殊的商鋪會依然給顧客在夜間留一盞燈。
祝子木坐在木製櫃檯之後,周圍藥物的味道給他一種很親切的感覺,就好像再次回到了土壤之中。
黃柏一天也就接待了三名客人,其中兩人只是簡單的傷寒感冒,黃柏切了一脈,隨後就給對方開了三日的方子將人打發走了。
最後一個客人則是一個酒鬼,黃柏上前止住了對方想要進入鋪子的打算,將那個客人安置在了外面的大青石上後,黃柏叫來了中午才起來的蘇子去配了一碗解酒藥。
蘇子依然懶懶散散的躺坐在前堂去往後堂的門檻上,被大師兄叫了兩次才晃悠悠的起來,然後燒了壺水,然後再次返回了門檻上的那隻木椅子裡躺著。
等到水開了,他乾脆開始吩咐起來那邊依然在看書的祝子木去拿蜂蜜菊花和枳椇子,最後更是讓他端著熱水和蜂蜜過來,由自己口頭指揮著配好了那份解酒藥。
等到祝子木端著發燙的瓷碗出去時,大師兄已經將那人放平,將腦袋放在一邊。
“菖蒲,以後遇到醉酒之人,尤其是那些醉的不省人事的,首先要將人放平,隨後將腦袋偏向一邊。
師傅曾經接診過一個書生,就是喝了酒然被家人放平了躺著,最後被自己的嘔吐物給活活的嗆死了。”
黃柏一邊將那人扶起來,用手清理了一下對方的口腔,一邊接過了祝子木遞過來的解酒藥,隨後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先生,先生,醒一醒,喝了這個會舒服一點。”
青年的聲音傳入那醉漢的耳中,男人的眼皮終於動了動,隨後拉開來一條小縫。
黃柏一手扶著男人,一手託著瓷碗將淡黃色的解酒藥灌了下去,等到確認他將藥湯完全喝下後,這才把男人再次放平。
“萱蒲,你在這裡看著,別讓人將他的鞋子東西一類的撿去了,等到人醒了就讓他進來結了藥錢。”
“要是他不交錢呢?”
祝子木看了看自己那兩隻才能和對方胳膊比大小的腿,再抬頭看了看師哥,疑惑中帶著點無奈。
“那就在他下次的解酒藥裡面加點大黃,剛好給他洩洩火。”
師哥笑得開朗,卻讓祝子木感覺一陣的寒顫,大黃本身就是用來促進排洩和通精氣的,再加上蜂蜜和菊花,這醉漢估計就要一路劃線回去了。
後面半個下午祝子木都等在醫館外面,在師傅回來前的一個時辰左右,那醉漢悠悠的轉醒,隨後上下拍打著確定自己身上的東西沒有丟失。
再抬頭看了看那百草堂的招牌,男人終於鬆了口氣,隨手從口袋裡摸出來五十文錢,便自己入了醫館,向著大師哥道了一聲小醫生,隨後快步離開了醫館。
在外面的祝子木也不想要回去,外面的太陽正好,他就這樣坐著那隻小板凳,在夕陽之下一直等到了師傅和兩個抱著木頭箱子跟在後面的師兄弟。
“在看書,比那幾個疲軟的傢伙要好。
來,讓我考考你,正常的脈相叫什麼。”
徐掌櫃揹著夕陽一路走過來,他站定在祝子木的身前,黑影便遮蓋住了整個天際,這還真是個新奇的體驗,祝子木當樹的時候大都是他擋別人的陽光。
看見了師傅,祝子木想了想,選擇站起來,只是還未等到他站起身,就被徐掌櫃以一種平淡但是同時帶著一絲懷疑的話語打斷。
男人將祝子木手中的書本整個抽出,隨後開始翻頁,祝子木看著這位過了一天就性情大變的師傅,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位列徐掌櫃身體兩邊的兩位師兄。
回應他的只有厚朴師兄怪異的眼神,以及那邊正在抱著大木箱的蓯蓉師兄憋著的一抹詭異的笑。
“師傅,他只學了《百草錄》,是有一個醉漢剛剛在外面,我讓他守著那人付了藥錢再走。”
“嗯。”徐掌櫃向著自己這位最得意的大弟子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轉頭看向被他的陰影整個蓋住的男孩。
“還是那個問題,他拿的是《醫理》不是《百草錄》,一天時間,總得要看過第一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