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假意關照同事,打發走了其他兩人。
如今地牢中,只有他一人值守。
子時一刻,黑衣人出現在地牢。兩人心照不宣,誰也沒有說話。徑直鎖了牢門,相跟著來到了邱旻的監牢。這種事,陳七不是頭一回做,心裡門兒清。但是他有個原則,不說不問不插手。
此刻,他渾濁的眼裡,竟透出一分憐憫之色。邱旻盜馬,鬧得沙苑監沸沸揚揚,甚至連家也被抄了,他守著監牢自然聽說過。而今到了這個地步,卻還有人不肯放過,竟追殺到了監牢中。
能讓自己的上官暗示,說明那人更加權高位重。自己一個小人物,聽命執行就是。
只是這個世道,越發的讓人感到厭惡,生不起絲毫的留戀之心。
邱旻被灌了酒,此時早已爛醉如泥,縮在角落裡呼呼大睡。黑衣人慢慢靠近邱旻,站在那裡端詳了片刻,又用腳踢了踢,見睡的死沉,根本不會醒過來。黑衣人放下心,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叮噹輕響。
解開布包,裡面是一堆鐵片。鐵片一寸見方,薄薄的略有分量。他用手指捏起一塊兒,輕輕的,放在邱旻的胸口,正好壓在心臟的上方。然後,他盤腿在一邊坐了下來,心裡默默的數著數字,計算著時間。
約莫過了百息,他又站起身,依樣兒又壓上了一塊兒鐵片。
時間一點點過去,邱旻的胸口上已經摞了七塊鐵片,呼吸變的低微,胸口的起伏,越來越慢。
但是邱旻依然沉睡,毫無醒轉的樣子。
又過了百息,黑衣人再加了一塊兒。而此時,邱旻的胸口已不再起伏,漸漸沒了聲息。
剎那間,整個牢房靜的落針可聞。
.........
藏身暗影中的秦重,目睹了整個過程,早已驚得目瞪口呆。
還好老鬼在,暗中一扯秦重衣襟,在黑衣人出來之前,先一步離開了地牢。重新開了鎖出門,又恢復原樣,按著原路出了監牢。但是老鬼和秦重,並沒有就此離開,反而隱身黑暗中,靜等黑衣人出來。
不一會兒,黑衣人走出牢房,四處掃了一眼,隱入黑暗急匆匆而去。
老鬼和秦重悄悄跟了上去,隔著四五十步遠。腳下謹慎些,倒也不虞被發現。
黑衣人很熟悉道路,左拐右繞,忽快忽慢,顯然也是異常謹慎。但是黑衣人哪裡知道,跟在他身後的,乃是一名頂級的斥候,踏敵營如履平地。黑衣人這些伎倆,在老鬼眼裡狗屁不是。
足有小半個時辰,黑衣人終於確定安全,來到了一處小院門前。
門後早有人候著,聽見聲音迅速開了門,黑衣人閃身而進,大門又無聲的關上。
秦重看看周圍,認出這裡還在城北,距離“河界”已經很近。
“走吧,回家去吧。”老鬼說著,轉身就走。
“等等。”秦重一肚子的話,想要問老鬼,那肯讓他走了。
“有屁快放。”老鬼有些不耐煩。
“你知道今晚有事?”這句話,是秦重最想問的。一個軍營老鬼,他怎知監牢發生什麼?竟提前得知,還帶著自己看了一場驚天大戲,這太玄幻了吧?若不問個明白,秦重今晚肯定睡不著。
“不知。”老鬼頭一昂,一副理所當然。
“那你帶我來看戲?”秦重氣的想跳腳,又拿老鬼沒辦法。
“對啊,戲看完了,回家睡覺。”說罷腳下加快,閃身竄進了衚衕。
“你?”秦重洩氣了,老鬼這是不願說啊,再逼迫也沒用。秦重站在原地,怔愣了半晌,終是幽幽一嘆,反身往家的方向走去。秦重直到此刻,猶難相信邱旻就這麼死了,自家的隱患就這麼平息了。
有人先他一步,買通獄卒殺死了邱旻。聽起來不可思議,卻是他親眼所見。
夜風一吹,秦重紛亂的思緒,似乎猛地一清。他漸漸冷靜下來,推測著種種可能。
或許,有人不想邱旻翻案?同州來查案,目標是沙苑監和大荔縣的官員。邱旻在其中,只能算是棋子,一顆官場傾軋的棋子。只要邱旻被誘導翻供,同州就有了對付沙苑監和大荔縣的證據。
說不得,還會被栽一個貪瀆枉法、謀取民財的罪名。
如此想來,的確有很多人,不願看到邱旻活著。
只要邱旻死了,盜馬之罪就徹底坐實。死無對證,任誰也翻不過來。
如此,抄沒邱家就有了官面兒說辭。
好可怕的官場,好黑暗的算計。秦重頭一次對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