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過後,秦重和老鬼潛出了軍營,直奔沙苑監大牢。
大牢在城北,緊挨著沙苑監衙門。以他們兩人的腳程,不用半個時辰,已經來到了大牢附近。夜靜更深,街面上不見人影,到處都黑黢黢。只剩下衙門口點著兩盞燈籠,透著微弱的黃光,隨風搖曳。
秦重自小在北城長大,對這裡自然熟悉至極。帶著老鬼三拐兩拐,已來到一條窄巷裡。
停下身望著高高的牆頭。翻過去,就是監獄的後院。這個院子一直都是空置,堆放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平常根本無人值守。後院和前院之間,有一道角門,門上有鎖,但顯然擋不住老鬼。
過了角門,是一條數十步的長廊。東邊兒是獄官公廳,西邊兒就是大牢。
這一片監獄佔地極廣,足有數百畝地,分有男監、女監。若是從高處一眼望過去,屋宇參差,怎麼也有上百間監舍。監舍間窄道相連,每隔數十步就設定一道柵門,進出都有人查問。按道理說,想潛進去很難。
大牢分兩層,地下一層地上一層。只有重刑犯,才會關押到地下。
柵門上的鎖對老鬼來說,簡直形同虛設,略一鼓搗就能開啟。秦重跟在老鬼身後,一路暢通無阻,很輕鬆來到地下入口。其實這麼順當的進來,完全基於對監獄的瞭解。沙苑監不同於別處,根本沒幾個犯人。
是以到了半夜,僅有的幾個獄卒,早鑽被窩睡大覺去了。
地下關押重刑犯,防守稍微嚴格一點。所謂的嚴格一點,就是入口處多了一道崗哨,點著一盞油燈。
不過,此時崗哨卻不見人影。
躲在牆角陰影裡,兩人耐心聽了半天,也未有一絲動靜。
老鬼一揮手,做出行動的手勢,狸貓一般竄了出去。撲到柵門前,身子微閃已靠到牆上,側頭向著裡面觀察。秦重蹲伏在原地未動,靜靜等著老鬼的命令。
又過了片刻,老鬼探手抓住鎖頭,一根細細的銅針,穩穩的插入鎖眼,左右輕輕撥動了幾下,銅鎖“咔”的一聲開啟。老鬼給了秦重一個手勢,然後半弓著身子,伸出手無聲的推開柵門。
秦重見到手勢,身子半蹲迅速靠近過來,腳尖點地輕巧無聲,跟在老鬼身後進了地牢。
返身關上門,縫隙中伸手出來,將銅鎖重新鎖上。
這個細節是老鬼傳授,秦重曾有疑議。說,幹嘛要把門鎖上?這麼做,豈不是自斷後路麼?
那一次,老鬼沒有揍他,而是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中也是老鬼帶隊,一行十人摸進敵人監獄,營救被俘的同袍。十人皆是軍中精英,個個身手不凡,很輕鬆的潛進監獄,找到被俘的同袍。直到此時,行動一切順利。但是,在他們撤退的時候,遭到了敵人伏擊。
行動敗露的原因,就是一把開啟的鎖頭。
敵人將官偶然巡查至此,發現了虛掛在門上的鎖頭。他知道有變,卻沒有立刻聲張,而是悄悄的調兵,埋伏在監獄門外。等老鬼他們出來時,敵將一聲號令亂箭齊發。頃刻間一行數十人,倒下了一大片。
被營救的同袍個個帶傷,又遭到刑訊,本身行動不便。遭此打擊,根本無力招架,眼睜睜被敵人亂箭屠殺。老鬼等人雖武藝高強,但深陷包圍,一個個捨命衝殺半夜,也只逃出來兩人,其餘眾人,全都喪命敵營。
那一戰,老鬼身中十三箭,後腰處,被長槍紮了一個窟窿。
能活下來,純屬命大。
而門上掛鎖這個細節,是數十條人命換來的教訓。
進了門,是一條向下的甬道,兩側牆上插著火把。火光隨風跳躍,甬道內也是忽明忽暗,顯得陰森恐怖。
老鬼略略皺眉,倏地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一眼秦重,比劃了一個手勢。
秦重看得懂,那是小心的意思。
走了十數步,已下到了底。再往前是一條筆直地洞,洞頂有丈餘高,寬有五尺。地洞內兩側挖出窯洞,洞口封著大腿粗的柵欄。洞內關著的都是重刑犯,氣味汙濁難聞,磨牙打呼嚕的聲音,時不時傳出來。
七八間窯洞都是黑乎乎的,唯有最靠後一間,卻透出光亮。
老鬼所料不差,此刻牢獄內,正發生著一件慘烈之事。
獄卒陳七身穿著公服,卻是邋遢不堪,也不知多少年沒洗過。在他的身邊還有一人,一身黑衣,臉上蒙著布遮的嚴嚴實實。此刻兩人虎視眈眈,盯著角落裡的邱旻,一步步緩緩靠近。
陳七下午的時候,得到上官暗示,今夜有大事。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