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水緩緩向下,在平靜的水面之下,暗自泛起微波。
啊——妙哉。
公務已經如此繁忙了,回了家又怎能虧待自己。
款款蒸騰的熱風、周遭迷濛的霧氣,讓她更能集中精力,去思考令她困惑的事。
而此時此刻,高堂寺的停屍房裡,正黑影攢動。
那黑影漸漸逼近安放著的屍體。
他躡手躡腳地在屍體旁半蹲下,藉著窗外微弱的光掀起裹屍的白布,從懷中掏出一點東西,不知道放在了屍體的什麼地方。
黑衣人正欲離開,卻聽見一陣腳步聲逼近。跳窗已是來不及了,恐怕還得驚動高堂寺的人。
只能轉身藏入門後,以待來人再做打算。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來人披散著頭髮,穿著一席藏藍色的長衣,原來是呂庭。
此時身著寬鬆衣裳的她與平時一絲不苟的模樣相去甚遠。身上散發著的沐浴更衣後的清爽香氣,縈繞在藏藍的色調之外,頗顯神秘。
她微微皺著眉頭,一圈又一圈地在停屍臺踱步,時走時停。
黑衣人屏息靜氣,自己明明眼見著她進了李府,怎麼又跑到高堂寺了。
他已經儘量放輕呼吸,但是習武之人呼吸之氣還是略重。若呂庭也是個會武功的,夜深人靜之中怕是早被發現了。
他沒辦法,只得看著呂庭踱來踱去。
也不知是月光將她的臉浸潤得更加白皙,還是她的臉映得月華更皎潔。
他從暗處看去,只能看見呂庭的側臉,但也正是在月光的勾勒下,那優美的弧線愈加引人注目,一雙杏眼一如往常一般冷靜,眼神雖有倦色,卻更添幾分柔美。
鼻尖彷彿也盛起了一點月光,使它不至於落寞地灑落在地。
不過那月光並沒有在呂庭的臉上光臨多久,因為她腳下一絆,便徑直摔向了黑暗的角落。
那邊門後黑衣人也正納悶:這人來停屍房竟不帶燭火也不點燈,就在這走來走去。
正想著呢,眼前的人迎面倒來,他躲閃不及。
呂庭以為自己得摔個鼻青臉腫了,沒承想……竟然沒事。
手一摸去,咦,什麼東西。
她的手搭在黑衣人身上,直到黑衣人抓住他的手腕。
呂庭驚呼: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手裡死死拽著他。
黑衣人默不作聲只想快點離開。
“你到底是誰。”
黑暗中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你先起來。”
呂庭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全然倒在那個人的身上,難怪自己沒事。
黑衣人隨之慾翻身而起,呂庭見他要走拽得更緊了,嘴裡喊著:“馮賀,快來……”
被呂庭一拉,黑衣人又重重往下,眼見又要摔了,他立馬用小臂撐著地面,又迅速用另一手緊緊捂住呂庭的嘴。
兩人翻滾在地,此時黑衣人平躺著而呂庭再次趴倒在他身上,兩張面孔之間僅隔著厚厚的手掌。
雖不見臉,但呂庭一汪似水的眼睛彷彿要把男人的慌張看穿。
她可不怵,饒有興味地盯著眼前人,纏繞著黑髮的手指勾上了男人的面紗,下一秒便要將其扯下。
黑衣人恍過神來,伺機側翻而後用力一撐彈身而起,馬上要跳窗而去。
呂庭見狀伸手要抓,但那人動作太快,她只抓到了裡衣衣袖的一角。
黑衣人無奈揮刀輕輕一劃,將袖口割開躍身而出了。
周遭恢復了一片死寂,李寺丞坐昏暗的角落裡藉著月光仔細端詳手中的那塊布。
似乎有字,仔細一看:梅……
“梅……”呂庭喃喃自語。
她倚在窗邊,伸出那隻觸碰過那人的玉手,輕輕嗅著:
“我記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