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庭知道,梅林一定有線索,否則不可能讓自己無緣無故到晉州來,可他卻不透露分毫。
她心中有一面若隱若現的鏡子,上面掩映的是一個人:黎王。
十歲左右的男童,這不禁令她想起前段時間宮宴時黎王獻上的戲班子。
當時她便覺事有蹊蹺,一個戲班子全是年紀輕輕的男子,加之梅林對那些孩童照顧有加,又一個猜測在她心中浮現出來。
眾人各自散去,黑夜不召自來,梅林和張敏之已在此處安置下了。
二更天了,四處漸漸沉寂下來。
幾多案件紛雜,頭緒難理,呂庭夜不能寐提著酒上了屋頂,不料有人早了一步。
“你怎麼不睡?”
梅林已在這裡坐了許久,呂庭的腳步聲他都聽在耳中,只等來人張口便答道:“你不也還沒睡。”
呂庭淺笑,坐下後把酒往兩人中間一放。
梅林斜眼看了看那壺酒,望著遠處道:“怎麼,這麼晚不睡,有心事啊。”
“要說這個啊,我看你才是心事重重吧。”
梅林仍望著那不知深淺的黑夜,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只道:“從何說起呢?”
旁邊的少女長呼了一口氣,被初夏的暖風溫柔捲走,“你人跟著黎王,心卻不是。”
少年的眼睛微微眯起,劍眉微蹙。
呂庭接著說:“我想,晉州的男童被拐,以及所謂面老爺,都跟黎王脫不了干係吧。”
梅林輕聲一笑、不置可否。
當時梅林拜託自己要到晉州一趟,必是晉州有什麼事與他有關。現在晉州城內可以說幾無男童,而黎王只是獻藝宮宴便動輒數十男伶,未免讓人浮想聯翩。
梅林又如此彆扭,呂庭心中早有一猜想。
她小聲試探道:“莫非你……”可話說一半,卻又不忍心說出口。
呂庭心中有數,若梅林也是那男童中的一員,那對他而言必是無法言說的傷痛,梅林行跡之中已透露出其對黎王並不十分言聽計從,但雖然如此他仍在為其謀事,想來身不由己,也不願多提吧。
也便不再言說了,兩人在月下相對無言、各有所想。
呂庭想到黎王竟有收集男童之癖,實在令人大跌眼鏡。平日見他總如春分和煦,哪像個到處蒐羅的人販子,不巧身邊就坐著一個,一個極有可能深受黎王之癖所害的人。
他會是怎麼想的呢?呂庭默默瞥了一眼梅林。
他的眼神彷彿沉迷在一片深邃的湖泊之中,讓人有些捉摸不透,但忽而又閃爍著一絲堅定。
他將目光從遠處收回,突然轉過頭來。
這突如其來的四目相對,讓兩人有些無所適從。
他想說點什麼。
她也想說點什麼。
梅林一時語塞,莫名不敢與她對視過久,進退之中他選擇了撇過頭去,呂庭看他猶如受驚的小鹿一般窘迫不自覺地湧上了笑意。
問他:“怎麼了?”
梅林垂著頭道:“你明明什麼都猜到了,怎麼卻不像你平時辦案那般威風質詢,反倒是畏首畏尾的。”
呂庭怔了一下:“你早知晉州的事,為何不直接告訴我,卻是拋了個謎面要我自己猜呢?”
梅林抓起酒壺,仰頭灌入口中。呂庭看去的盡是梅林的側臉,那臉龐弧線便如行家畫手般行雲流水,酒入他口中,又沾著唇濺開來,有的濡溼了他的鬢髮緊貼著分明的下顎,有的竟飛灑至呂庭的眼下,她只好以纖指點去,不過那張揚的酒氣卻以瀰漫開來了。
酒入喉中,梅林才肯吐言:“事關重大,這……不單是我一個人的事,”他嘖了嘴,隱忍著呼了一口氣,繼續說:“我必要讓一個信得過又有能力的人去辦。”
“如果呂大人連晉州的其中奧秘都不能探查出來,那我怎麼敢放心呢?”梅林轉頭認真看著呂大人,“還好,你名不虛傳。”
呂庭以得意的一句“那是自然”回應,但心中也隱隱覺得此事並不好辦。
現如今貿然說黎王買賣人口只不過是推測,並無證據。
梅林說道:“這事需得穩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才行。若是打草驚蛇了,我一人死活不在話下,但是那些孩子……更何況,現在又牽涉到你,還有你身邊的這麼多人。”
呂庭自然明白,這件事長遠而言急不得,但眼下,也要儘量阻止黎王繼續對孩子下手才是。
梅林無奈說道:“我畢竟不能總是待在你這,過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