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看向羅尚文,道:“讓夜不收接著再探,同時去信富平縣、以及沿途各州縣,城門緊閉,禁止任何人隨意出入。
富平縣南邊就是西安府,馬賊膽子雖沒有闖賊大,但小心無大錯。命令西安府守軍,沒有本官軍令,禁止任何人隨意進出西安府,防止被馬賊鑽了空子。
你率領三百精騎,吊在賊兵後面,不要讓他們發現,不要急著進攻,密切注意他們動向,本官率領主力稍作休整,隨後出發。”
“遵命!”羅尚文朝著孫傳庭拱了拱手,打馬離去。
回頭看了一眼離開的羅尚文,孫傳庭再次前行。
澄城知縣梁鶴煒小心翼翼的走在孫傳庭旁邊,這個頂頭上司,他接觸次數不多,但也知道其威名。
孫傳庭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跟在身旁的知縣,從頭到尾,一直走到澄城縣縣衙,都沒有說一句話。
身後的兵馬,全都嚴備肅整。
隊伍帶進城中,駐紮在縣衙周圍,孫傳庭坐在縣衙後廳,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梁鶴煒,道:“守城有功,竟然能在馬賊的圍攻之下,堅守縣城,不錯啊!”
孫傳庭聲音平緩,但語氣並不好,甚至有幾分苛責。
梁鶴煒自然聽到了這些,身子微躬,語氣侷促:“若無上官精兵,馬賊不會輕易退卻,都是上官功勞!”
“我也不與你說是誰的功勞,本官問你,你是不是應諾城中壯丁,城守住之後,本官會給他們賞銀?可有此事?”孫傳庭眉頭緊蹙,語氣漸沉。
梁鶴煒有些恐慌,這話是他說的不假,可那是萬不得已,不這樣說,根本沒有多少人願意上城牆啊。
自己這個頂頭上司,現在在陝西這片地方聲名赫赫,有著“孫閻王”之稱,不僅對流賊狠,對自己人更狠,現在說的這些話,一時之間讓梁鶴煒沒了方寸。
“實在是、實在是......”
梁鶴煒支支吾吾,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遲疑了半天,才說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要不,要不先慢慢拖著?拖著拖著,他們就忘了?”
“啪!”
孫傳庭一拍桌子,斥道:“糊塗,愚夫之見,今日哄騙他們,明日哄騙他們,屆時,朝廷威信何在?
今日欺辱他們,日後若馬賊再次圍城,如何處理?此言以後休要再提,荒唐之論!”
梁鶴煒被嚇了一跳,身子打了一個哆嗦,一臉惶恐。
“壯丁守城有功,得賞。本官養兵,朝廷未有一分一厘之軍餉,盡是本官釐清軍屯而來。本官手中錢糧不多,若其他州縣效仿,本官還練不練兵了?
此例不可開,這錢,不能由本官來出。澄城縣也算是文風鼎盛之鄉,鄉紳地主繁多,這些錢就由他們來出。
將澄城縣大戶地主名錄盡數報備於我,待戰事結束之後,詳加處理。本官統兵休整一晚,明日出兵進剿馬賊。”孫傳庭敲打著桌子,慢條斯理的說道。
“大人,那馬賊丟下的那些百姓呢?這些人現在還在城外,馬賊這個畜生,把糧食全都捲走了,這一下子多了這麼多張口,縣城應付不過來啊!”
知縣忽然說道。
孫傳庭眉頭再次緊皺,臉色開始難看。
進剿流賊最怕的就是這個,流賊活動,往往會裹挾大量百姓。
逃命時,會拋棄這些百姓,給追兵造成困難。
在這個災害不斷,到處缺糧的明末亂世,這些百姓是一個又一個沉重包袱。
官軍如果接手這些難民,那如何安置?難民的糧食早就被流賊席捲一空了,接手了這些難民,總得讓他們吃飯吧?
一個蘿蔔一個坑,糧食就那麼多,給這些難民吃了,軍隊吃啥?軍隊還如何保證戰鬥力?
要是不接手,那難民該如何處理?讓他們自生自滅?
要是有這麼簡單就好了,不接受難民,這些難民走投無路,山窮水盡,只會跟著流賊繼續造反。
不能充分安頓難民,流賊每到一處,就會捲起更大的波浪。
朝廷官軍進剿,軍紀渙散,殺良冒功,搶奪百姓錢糧之事屢見不鮮,進一步糜爛形勢。
這也是明末為什麼流賊一直剿不乾淨的一個原因。
流賊就像蝗蟲一樣,將百姓的糧食全都橫掃一空,朝廷又拿不出來賑濟的糧食,或者拿出來被地方官貪汙一空,到不了百姓手中。
百姓活不下去,只能被迫被流賊裹挾著,走上造反的道路。
明末